烛影摇红,光影翩跹,长夜漫漫。
青年紧紧扣住少女的手。
俄延少顷,两人十指牵握。
彼此指节与虎口等处,在光影之间,若即若离地碰触,浸出一片微微溽热的温度。
不知在何时,温廷安仿佛从一处深谷般的高地,重重地跌落了下去,身体的失重感极其强烈,眼前覆落上一阵显著的眩晕感,意识犹若一只折了线的纸鸢,折戟于叆叇浓密的重云之中,耳屏处,是时涨时伏的潮水声,是时缓时急的风声,是时卷时舒的、丝云捻蹭在彼此鬓发的簌簌清声。
下一息,她的身躯,跌落于一片绵实的地上,附着黏腻汗渍的皮肤上,弥散着对方身上的桐花气息,以及一阵绵密的吻痕。
天似穹庐,笼盖视野,萦绕在凉亭的空气之中,弥散着一阵辛涩温凉的气息,比及金乌全然在东方穹空上升起时,原是处于昏晦之中的天地,一时之间,髹染上了一层熠熠生辉的光,被剥离了实质的万物,开始有了一副真实而具象的面目,轮廓亦是清晰分明,破晓时分的、过渡入黎明晨景的广州白云山,仿佛从一轴颇具雅意的古画之中,从容不迫地走出来。
还有一个时辰,官船行将开拔,大理寺与宣武军行将启程。
温廷安身陷入一种绵久的漩涡之中,她像是行驰于大海之中的一叶扁舟,温廷舜就是她的舟桨,她跟随着他的节奏,在一片万仞风浪之中潜行,此则她在前世今生之中,从未生发过的一种簇新体验。
畴昔,她觉得自己对一切事,皆是可以拿捏于自己的股掌之中,但是,面对今时今刻的光景,她显然没能应对地这般游刃有余,甚至是,衬出了一番前所未有的青涩与稚拙。
她唯一能够做的事,便是听凭温廷舜的引导,他指引她去何处,她便是去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