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或彼此都没入鸢舍,甚或是,温廷安没有通过升舍试,她无心于学读的话,在未来的日子里,她继续当她的纨绔子弟,他则继续实施卧薪尝胆之计策,那么,诸多千丝万缕的纠葛与牵连,也将不复存在。
过去的记忆,也必将消逝成一抹如梦泡影,不近真切。
崇国公府于他而言,不过是人生之中的一处逆旅寓居的驿站,搁在以前,他待大计将成,必将事了拂衣去,可目下,他却踯躅了。
晌久,他心中一个念头尘埃落定。
温廷安的双肩被温柔地扳了过去,少年的手掌饬在他肩膊处,两人相向而立,也是在这个时刻,温廷安发觉,在不知不觉之间,眼前的这个少年已经高出她一个头了,她的个头仅及他的胸膛。
因这身高差,温廷舜身上那铺天盖地的压迫感,就这般扑面而来,但比畴昔要好太多,他像是刻意收敛锋芒与爪牙的孤狼,露出了平素所没有的、柔软的一面。
漏窗处乍泄出一丝熹暖的晓春晴光,槛尘收露,明霞烂漫,光尘镀在了少年的山根与卧蚕处,描勒上一层鎏金般的浅影,这般看去,显得他格外温驯乖软,与寻常矜冷的情状,迥然不同。
温廷安怔了片刻,听他说道:“你一直很喜欢问我是谁,我目下便写予你。”
温廷安眼睁睁地看他托起了她的手掌,修直如玉的手指,如吮酣墨汁的一枝湖笔,轻拢慢捻在她掌心腹地,一笔一划慢慢勾勒。
温廷安殊觉掌心处有一只不安分的小蚂蚁,在循回爬动,其所掠之处,皆是泛散起一阵绵长颤栗的痒意。
温廷舜拢共写了一句话,怕她辨识的速度追不上,他有意放缓速度。
温廷安垂落眼睫,薄唇抿成了一条细线,认真地辨识着,降落在掌心间的字。
——『谢姓,讳玺,字旻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