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冉在她的话音里,终于回想起来“伤面”二字是什么意思,身上便忍不住微微发起冷来。

这是北凉部族间的习俗。他从前听说过,蛮夷不受教化,常用肉刑,对犯了错的人常断其手脚,也有轻者,便是以刀割破面目,留下伤疤,以作印记,往后时时令人唾弃。

也另有一种,是他们的可汗,或家中有威望的长辈去世时,自己以刀划伤脸颊,或割下一耳,意在以血肉祭奠死者,通过这种自伤的方式,表达崇敬和哀悼。

但无论哪一种,都不是轻易受得住的。

他僵立的当口,已经有一名殿前官员上来,从腰间解下一把匕首,递到他面前。没有开口,但意思已经再显然不过。

他垂眸望了一眼,立刻就没忍住,后退了半步。

说来可笑得紧,他自以为这一路上,什么辛苦都受了过来,眼瞧着那些北凉人胡作非为,心底里早就不拿自己当人看了,只作是行尸走肉一般。到了赫连姝身边,也是早习惯了她的手脚粗重,凶横相待。

他以为,自己不论再遇见什么,也不当做是风浪了。

却没想到这一刻,竟然是心里强行告诉自己,这是在北凉人的金殿之上,大可汗的眼皮子底下,一旦行差踏错,后果只会更可怖。如此这般,才硬生生忍住了转身逃跑的冲动。

他便是这样没用。

先前梗起脖子的时候,以为自己连死都不怕,这一刻才发现,仅仅是在脸上划几道伤口,已经足够令他怕得全身都在发抖。

他站着不动,就听赫连翡道:“你是自己动手,还是说你们陈国的男人,没有胆量,本汗让人来帮你,也是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