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去要拉对方的手,便缓缓地垂了下来,只觉得周身爬上一层凉意,荒诞得很。
“为什么?”他讷讷问。
他问的,是为何会有做父亲的,竟要将自己的亲儿子往活阎王身边送。
然而对方领会的,却显然不是这一层意思,闻言便干笑了两声,话音里透着几分不自在。
“我知道,你如今已是在她身边了,自是不愿意身旁再多添什么人的。前些日子里,我也说了些没轻没重的话,你心里必是要存些想头。要是为我自个儿,我一定也是没脸来求你的。”
他道:“实在是阿容年纪还小,过几日到了白龙城里,要是落到旁的地方,还不知道要受多大的罪。我这个当爹的说的糊涂话,算不到他的头上,他往日里也是追着你‘九哥、九哥’地喊,还求你这个哥哥,肯发善心照拂他几分。”
柳月白从前在宫里时,是多年养尊处优的,虽是年纪大些,比不得年轻的君侍姿容姣好,但也是保养得宜,雪肤乌发,望之如三十许人。
此刻近看他,崔冉才忽地发现,短短数月,他的发间已掺上不少白霜,连同皮肉也灰暗松垮下去。这般低声下气跪在他跟前时,整个人都透出苦相。
意识到这一点时,陡然让人有些不敢相认了。
“在赫连姝身边,就这样好吗?”他轻声问。
倒不是旁的意思。
只是赫连姝脾气大,待人粗暴,手脚向来没什么轻重。他已经成人,许多时候仍有些受不住,崔容尚且年幼,要是真被那样相待,想来该是更疼痛恐惧。
不论怎么说,崔容也是陈国的皇子,即便是年纪还小,未曾长开,皇家血脉总是作不得假。就算真上了金殿,想来也是分赐给王侯贵族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