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道是,今夜大约是睡不成了,但也无妨,横竖明日还不用赶路,睁着眼睛等到天明便是了。
却不料,忽听远远的似是有人喊他。声音极细,压得低低的,听不实在,只被挟在夜风里断断续续地送过来。
“九哥儿——九哥儿——”
他悚然一惊,回头去寻,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斗篷的前襟。
从前在宫里时,听宫人说志怪传闻,便说是民间有一种山精野怪,专拣在荒凉偏僻的地方,盯着走夜路的人叫名字。你要是应它一声,魂儿便要被勾去了。
哪怕他心里知道,世上本无什么妖鬼,临到跟前,总难免还是有些怕的。
他面对黑漆漆一片夜色,心里正慌,忽见不远处的帐篷后面,绕出一个人影来。虽瞧不清究竟,却被远处火塘里的光照出一身破旧棉衣来。
他心里陡然便是一松。
这显然是队伍里被俘的男子了,既是人,就没有什么可怕的。
对方缓步向他走过来,应当是怕声音大了,让北凉人听见,只压着嗓子说话:“九哥儿莫慌,是我。”
他听着是有几分熟悉,待那人走近跟前,也就认出来了。
是柳君。
柳君,名月白,是在他母皇身边有年头的君侍了,不过与中宫向来也没有太多的交好。从前都在宫里时,便是见面互相问候一声的关系,除此之外没有旁的。
他倒也没意料,会在这深夜里遇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