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亦暗, 是百十步外火塘里的火光, 将眼前人勉强照亮了半边脸。
崔冉望着她,低低地抽了一口气。
他与她绝称不上熟识, 甚至连话也不曾讲过,只在宫中设宴时,远远地见过几眼,又听他父后和皇祖父一番商量, 这门亲事便算是定下来了。
但在他的记忆里,这是一个意气风发,眉目清朗的女子, 与人交谈时风采翩翩, 面上仿佛总带着笑。
他还记得,那时父后凑近他的耳边, 轻声道了一句:“都说她家世既好, 品性也端正,却没想到模样竟也姣好。”
他一听便红了脸,若不是身在席上,就想要当场跑开了。
而不是如今这般, 瘦骨嶙峋,面目发青,且添了一道长疤,从眉骨到额角, 像是一条蜈蚣似的,很有几分狰狞。
见他看她,陈茵便苦笑了一声。
“北凉人打的,”她指指自己的疤,“让殿下见笑了。”
崔冉的目光猛地向回一缩,像是烫着了一般,仿佛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止很是刺人,只觉得心底里浮起许多愧疚。
“别再这样叫我了,”他低声道,“我如今早已不是什么皇子了。”
对面点了点头,神色亦有些自嘲。
冬夜里的风极冷,在军营中心人多的地方,有热气儿拥着,还稍好一些,但此刻站在偏僻无人处,风便直朝身上钻,好像再厚的斗篷和棉衣,也能让它无孔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