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凭法律判定的赔偿要维系这一家人生存肯定是不够的,周青先便想方设法集来钱,托人交到林北生手里,说是补偿费用。
他听说郑琪最开始不要并痛骂了前来沟通的人,但林北生却代替她接受了,因为这位迅速放弃理想看清现实的少年知道,让监护室的小孩活下来需要钱,给郑琪安装最好的义肢需要钱,安葬林囿需要钱,弟弟妹妹上学也需要钱。
他听说后来郑琪哭着打了林北生一顿,骂他为什么要接受施舍,这样践踏尊严得来的钱,用了难道不会于心不安吗?
他听说林北生什么都没回答。
还不能死、还不能死。
周青先给的钱能满足他们安稳地度过余生,本来做好了不再去打扰他们的准备。
有一次他从镜子中看见了自己后颈那一片不堪入目的痕迹,腺体上的针孔实在是太丑陋了,紫青的皮肤上结了一串又一串血痂。
他突发奇想,还不能死,想掩饰掉童年全部的阴影,试试把自己打造成为一个与之前截然不同的人。
于是这成了他的新目标,他混入贵公子的圈里,与狐朋狗友鬼混,选择在一个雨天,迈进一家纹身店。
老板问他要什么图案,他透过雾蒙蒙的窗,想起来撞车那晚在雨下摇曳的花。
自此,他的颈上多了一片山茶,刺针一下一下扎进去,敏感的皮肤早就疼得发麻。
这到底是用疼痛来记住生存的实感,还是想用自虐来减缓过于泛滥的愧疚,周青先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额上的冷汗叫纹身师看了都害怕,三番两次问他是否需要中止,周青先面色惨白,但依然摇头,与林北生一样,选择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