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钺转头去看他,看见祝青臣闭着眼睛,还以为他是睡着了。
于是李钺继续道:“寻常鬼魂和亲近之人辞别,通常只有七天时间,还不能让他们看见自己。我在你身边待了一年,现在地府那边瞒不下去了,我再不回去也会出事的,所以……”
所以,他这些天来,都在尽力把自己从祝青臣的生活中剥离。
他想让祝青臣尽快习惯没有他的生活。
不出意外,今天他就该走了。
“我已经在地府那边看好了一座院子,和我们小时候在凤翔城住的土匪寨一样,你再给我烧一点东西,我去那边布置一下,等到你也……的时候,我们就可以住在一起了。”
祝青臣从始至终闭着眼睛,没有回答。
李钺摸摸他的脑袋,把当面没敢说出来的话,全都说了一遍。
一直到了中午,李钺终于说完,祝青臣才悠悠醒转。
祝青臣抬起头,问:“李钺,有一件事情,我很想问你,但是不敢问你。”
李钺转头看他:“什么?”
祝青臣垂下眼睛:“去年的今天,为什么非要上山去打猎?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就去打猎?我病了,他们所有人都瞒着我,到现在也不肯告诉我。”
那个时候,也是冬季,比今年的冬天还冷。
祝青臣得了风寒,烧得厉害,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
他隐约感觉到李钺给他敷冷毛巾,又帮他擦脸,还握着他的手,和他说话。
可是,没多久,李钺就走了。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李钺已经不见了。
所有人都瞒着他,所有人都说陛下在上朝,过一会儿就来看他。
祝青臣觉得心慌,于是趁着人不注意,跑出房间去看。
他跑出房门,跑过回廊与宫道,在封乾殿听到了压抑的哭声,看到了满眼的素白。
李钺的棺椁摆在正中,祝青臣双腿一软,就这样倒了下去。
李钺就这样死了。
而他连李钺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李钺不语,祝青臣抬眼看他:“你为什么丢下我去打猎?”
李钺不肯说,祝青臣又道:“我知道,因为你嫌弃我是个病秧子,我当时病得太厉害了,马上就死了,所以你要丢下我去找别人。”
这下李钺开口了,他说:“祝卿卿,不许胡说。”
祝青臣的声音闷闷的:“后来,太医来找我请罪,他说,我当时就快死了,有个古方上写,用白狼脊髓入药,或许可以救。”
李钺又一次打断他:“祝卿卿,没有这样的事,都是胡说的。”
“可是我确实好了。”祝青臣直起身子,伸出手,搓了搓他盔甲上的血迹,又从他身上摘下一撮银白色的狼毛。
祝青臣将狼毛摘下来的瞬间,他手上的狼毛化作灰烬,而李钺的盔甲上又粘上了新的。
“李钺……”
“祝卿卿,不许胡说。”
“是我害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