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宣本能地伸手要挡,王澍笑着拉住:“使不得,那女郎是看上明公了。”
身后吃吃不绝,顾冉几个全都在笑,桓宣皱眉,这才想起六镇这边民风彪悍,上元节的时候非但情人们要相约游玩,便是女子们看上了哪个男子,也都会抛掷香囊荷包等物,若是对方有意,便可成其好事。他先前治所在怀朔,不怎么往御夷来,这次攻打御夷又并非强攻,而是命豹隐潜入镇中联络各级愿意归顺的将官,之后里应外合破城,擒杀镇将王凭,这仗打得兵不血刃,连镇中的街道房屋几乎都没有损坏,所以镇民们都不认得他,只当他是军中汉子,敢向他抛掷信物。
噗,那朵绢花正好落在他肩上,远处人群里还在哄笑着,不断有女子往这边抛着东西,桓宣身量雄伟器宇轩昂,在一群人中最扎眼,向他抛掷的东西也就最多,其次便是王澍,他生得儒雅俊秀,在北地极是少见,那些少女少妇们非但抛掷东西,还要顺便逗弄他几句:“俊俏郎君,敢不
敢跟我回家去?”
顾冉几个笑得更大声了。王澍微微红着脸:“先前在怀朔人人都认得明公,从不敢如此,这边还是民风彪悍。”
桓宣沉默地看着落在地上的香囊荷包,想起先前曾在傅云晚房里找到一条帕子,是她做给谢旃的。女人们心里爱谁,大约总喜欢给那人做点东西吧,帕子香囊荷包,乃至鞋袜衣服之类,他与她在一处那么多天,她从不曾给他做过什么,可见她的心里从来都没有他。
你既无心,我便休。
迈步往前走去,身后王澍又道:“傅十娘传来消息,道是元戎近来与贺兰祖乙常相往来,有弑君之意。”
桓宣回头:“这种机密事,怎么会让她知道?”
看见王澍步子一顿,转开了脸:“想来她已暗中投靠了元戎。”
桓宣抬眉:“她倒是见机得快。她是觉得元戎比贺兰祖乙胜算大?”
“也未必,傅十娘一向机变,也许只是顺势而为。”王澍望着道边的灯火,“眼下这局势,明公准备怎么办?”
“依你之见呢?”桓宣反问道。
“元戎、贺兰、皇帝,三家斗得越久,明公的胜算越大,若是哪一家势弱,明公不妨扶持一把,让他们长长久久地斗下去才好。”王澍道。
“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桓宣点头,“派个能言善辩的往洛阳联络贺家,就说我心里向着大皇子。”
王澍拱手赞道:“明公高明。”
听见桓宣又问:“傅十娘的母亲如今在哪里?可安顿好了?”
“在怀朔,属下拨了一所宅子给她,安排了侍卫奴仆,前几天刚刚派人送了上元节物过去,”王澍道,“明公放心。”
桓宣点点头:“以后便是你想着吧,我也记不起这些。”
噗,又一个荷包飞过来,正正好落在怀里,桓宣捡起来丢给顾冉:“给你了。”
“属下不敢,属下家中有妻,若是让她知道了,可不是好相与的。”顾冉笑着丢给王澍,“还是给参军吧,参军一表人才尚未婚配,可惜我没有姐妹,不然必定把参军拐回家里去。”
余光瞥见王澍脸颊上又开始发红,桓宣笑一声转过脸,忽地听他又道:“谢郎君日前封了县侯,不过听说东宫那位与他政见有些不合,时常暗中下绊子。”
桓宣沉默着没有回答。景嘉此人他听说过,颇为自负激进,谢旃沉稳和缓,一心想要与民休息,景嘉必定不喜。他这日子,也就不会好过。
心里隐隐有种预感,王澍既已提起谢旃,接下来怕是要提起傅云晚。眼望着远处快步走着,果然听见王澍带着迟疑的声音:“傅娘子一直跟着她外曾祖住在别业,似乎顾家待她颇为疏远。”
那样以死相逼要跟谢旃走,竟不住谢家么。不成亲么。顾家又不待见她。蠢,蠢透了,天高地阔,她偏偏选了一条死胡同。心里突然焦躁起来,沉了声音:“以后不必再跟我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