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她叛逆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有所成长,脱胎换骨,走进长辈们期待的正轨,和他们满意的男性交往,从此踏实地过日子,她父母总算可以安心。
趁着那位男士去洗手间的空当,我问明微,是否已经放下邵臣。
大概我说话太直接,她愣了一下,“邵臣?”接着眨眨眼,笑魇如花:“我和他当初早就说好,只不过相互做个伴,排遣孤独而已,有什么放不下的?”
听到这熟悉的随意的言辞,我心情复杂,没再多问。
几天后明微独自上山,要在观中歇一宿。
自我大学毕业正式出家修行,至今已有七年。我从小性情冷淡,不喜世俗规则,完成学业后决心拜师成为道家弟子,父母膝下只得我一个独生女,很长时间不能谅解。
道观并非避世之所,虽有清风朗月的疏阔,却也有人情世故、柴米油盐的琐碎。师父说,我们修身养性,不是为了修成一个石头人。
我知道自己没多少悟性,朽木一块,自幼不太能感受喜怒哀乐,对很多事情都显得薄凉,对表妹明微也缺乏了解。
从前她也不时从城里跑来善水宫小住,我当她贪玩,后来才隐约发现,她似乎在伤心难过无从排解之时才会上来透一透气。
我问她有什么心事,她笑笑,说:“没什么,就是想来看看你。”
她跪在三清殿祈愿,白生生的一张脸,眼帘低垂,沉默注视着铜盆里燃烧的疏文,火光微弱摇曳,映照在她毫无表情的脸上,偌大的殿堂忽然起了一阵风。
傍晚,明微在庭院里看几个师兄晒草药。
黑糖绕着板凳在她脚边蹭啊蹭。那是她收养的残疾猫,只有三条腿,去年离家之前她送来道观寄养。
我问:“要把黑糖领回去吗?”
明微抚摸小猫的脑袋:“它已经习惯这里的生活,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