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随即便是离开,也没有先前那般痛苦。

“自二十年前, 我便不畏惧生死之事了。”杨随卧于草榻, 气若游丝却也淡泊悠然, “以往只顾做应尽之事, 生死便置之度外。”

“而今再临死亡, 虽依旧不畏不惧, 但也没法置之度外。”

“我有些舍不得了。”

“是为百姓乡邻?”离未了然接话,压抑着语气的颤动,“若是放心不下,可尽管嘱托于我。”

“我已尽我全力,没什么放不下的。”杨随笑道,艰难地抬了手抚上小狐狸毛茸茸的侧脸,“我杨随赤条条地来赤条条地去,不欠父母亲情,不负友人善待,不辜百姓厚望,独独亏欠了你许多。”

“不知……该还什么好。”

离未蹭了蹭他手心,有薄茧裂痕,但依旧温热慰然。

“你还我一个意气风发、恣意潇洒的杨随,就可以了。”

“你还会寻我?”杨随下意识地问,无端加了个还。

“我一直一直会寻你。”离未一字一句,念作珍重与执着。

杨随无力地放下了手,他有些困倦,勉勉强强地给这面色沉静目光却溢出实质悲伤的小狐狸,一个宽慰的笑容。

“那以后见。”杨随说。

“以后见。”离未说。

杨随合了眼,安然得仿佛坠入了梦境。

离未半蹲在他枕边,外边雨打竹林,潇潇不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