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哭哭

“有个塞的……没了。”

“怎么没的?”陆珣耐心追问,试图转移开她的注意力。

阿汀吸吸鼻子:“我不知道,之前还在的……”

骤然想起这耳洞是和妈妈一起打的。

早上他们还胳膊挽着胳膊逛百货商店,买这个试那个,照起镜子摆姿势,哈哈笑得停不下来。还有打耳洞时,她大大皱眉,妈妈在旁边拍桌笑她娇气,丁点疼都受不了。

结果轮到她自个儿时,倒抽凉气直捏大腿……

早上还好好的,晚上怎么进医院了呢?

小姑娘难过,又想起哭这回事儿,这下彻底变成正宗小哭包。

陆珣问她疼不疼,她含糊不清地说疼,分不清哪里疼,反正疼得快要碎掉。

陆珣眼神暗了一瞬,旋即低头含住耳垂。

柔软的舌来回舔舐,舌尖勾去渗出的血珠。又热,又潮湿,还有细小的颗粒触感分明,耳朵上的心里的疼刹那间仿佛都被大团大团的棉花裹住,不那么真切了。

阿汀这下真的哭完,逐渐累了、困了,小声嘀咕:“陆珣我想睡觉了。”

撒娇似的:“你给我讲故事,好不好?”

小时候不敢睡,外公总给她讲故事;以前陆珣上下闹腾着拆家,她也经常给他讲故事。

陆珣记性良好,拉来被子盖住她,依稀能回忆起阿拉丁神灯的故事:“从前有个叫阿拉丁的人,他爸爸去世了……”

童话故事里的好人,大多拥有幸福美满的结局,不需要提心吊胆。

疲倦地落下眼皮,阿汀坐在陆珣的腿上,抓住他两根手指睡着了。鼻子仍然一抽一抽的,让人怀疑她在梦里仍在施展了不得的哭功,将多年累积的委屈倾尽。

窗口透进明月银辉,把影子拖得长长。

陆珣低头看到她委屈巴巴地咬嘴唇,仿佛婴幼儿时代常有的陋习。伸手阻拦,不管用,她过阵子又咬,不知在难为自己还是难为他。

陆珣不声不响将右手食指放进去、卡在两排牙齿间任她咬,供她赌气发泄。正巧门口传来敲门声,他抬头,看到门口探头的宋敬冬。

“睡了?不好哄吧?”

宋敬冬走进来,调侃又无奈地感叹:“我就猜到她不哭则已一哭惊人。你不管她还好,你越哄她越闹小孩脾气。”

所以这就是你置之不理的理由?

陆珣甩过去一个眼刀,宋敬冬无辜解释:“我能怎么办?外头哭里面也哭,我总不能变成两个人两头哄吧?要么让她们凑病房里,一次性哭到天亮?”

行吧,理由勉强合格。

手指忽然被小力咬了两下。陆珣低下眉眼,发现阿汀皱着眉头、似乎在嫌弃他的手指头口感太差。她口舌并用地往外吐,根本不屑咬。

瞧这挑剔样儿。

陆珣翘起唇角,不太是时候,很快收起来,听到身旁宋敬冬叹气:“而且我烦着。我爸到现在没回来,也不知道回不回得来。听说他走的时候带刀,弄得我现在想报案,又不敢报案。”

“对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宋敬冬转头问:“阿彪给你传消息?那你知不知道他和我爸在哪里?”

陆珣残忍否决:“不知道。”

阿彪打电话来时,他已经在飞机上。——纯粹出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

陆珣没接到电话,匆匆赶到宋家得知经过,分秒不歇再赶来医院。现在联系不上阿彪,但不妨碍陆珣心里菜刀,这些人是陆老五弄来的,冲着他跟宋家的瓜葛。

他开口:“这次是因为我,如果……”

“别说这些,没必要。”

宋敬冬少有打断人说话的时候,笑了笑,自我安慰似的说:“好歹有个阿彪,应该不会出事。”

话音刚落,门外一声响。

宋敬冬迅速起身去看,只见阿彪喘粗气儿倒在地上,伸手求救:“快、快拉我一把,我真不行了!”

而那个闭着眼睛压在他身上的人,赫然便是宋于秋。

提起荒郊野外仓库里临时冒出来的金项链头头,以及那个天杀的圈套、那一场酣畅淋漓的厮杀,阿彪激动到不行。

他用突然丰富的词汇具体描述了金项链是多么牛逼哄哄地抛狠话,隔空挑衅宋于秋。宋于秋又是多么狂放不羁地抬手甩个刀子过去,动作快狠准直接削掉小片耳朵。

鲜血滴答滴答流,金项链发出杀猪般地惨叫,眼神凶恶地大吼:都给我上!

特别社会。

“对了,刀真不能乱丢。要不是宋哥顺手把刀给丢出去了,我俩不至于手上没家伙,平白跟他们周旋老半天。”

阿彪如是说道。紧接着转用铿锵有力的语调为他们重现搏斗现场:那群身板歪来扭去的小喽啰一哄而上,铁棒钢棍乱七八糟什么都有,闭着眼睛似的乒乒乓乓乱敲乱打。

他们就比较有招数有手段,比方说在人数悬殊的情况下,先爬上满仓库的堆积物上头,游刃有余地玩一出遛狗。等小喽啰们体力不支时,宋于秋再大大方方迎上去,让木棍沿着肩线滑过去,迅速拉近距离给那龟孙子的裆部来一脚猝不及防的横踢,顺势武器到手。

当然阿彪没拖后腿,他也打得精彩绝——纯属王婆卖瓜级别的自述。

阿彪绘声绘色说他自己进入状态之后全身紧绷,耳边感受到呼呼的风声,以此判断敌人的招数。他轻而易举地躲避,左勾拳右踢腿,这样那样使出武打片子里学来的锁喉、放倒……

“你能不能别动了?!”

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帮忙涂药包扎的护士一声暴躁训斥,传说中不拖后腿的阿彪立马乖巧如鸡,怂着双手双脚不敢动。

光棍打多了,他就、就是最杵年轻姑娘。

手脚安分下来,嘴皮子还想再接再厉。阿彪神神秘秘地扬起下巴:“你们根本猜不到后头出了什么事,真的。绝对猜不到,不信你们试试。”

坐在对面长椅上的有三人。

陆珣:面无表情没兴趣猜。

宋敬冬:面带微笑忍住打人冲动。

阿汀裹着被子坐在他们中间,犹如一颗白糯米软馅儿的粽子,不安地问:“是不是金项链……”

“没错!”

阿彪捶椅,护士发火。阿彪道歉,护士冷漠。对面上演着黄金档戏码,宋敬冬默默转头,给陆珣一个眼神:你这兄弟是傻的。

视线不经意落到自家紧张兮兮的小丫头,似乎正在等待金项链的反应。宋敬冬再次看向陆珣,给他眼神:很显然,我家妹妹也没聪明到那里去。

本来就傻乎乎的,好骗。

今天多半是哭多了、稀里糊涂还没睡醒,竟然傻到捧傻子的场,堪称傻中傻。

老哥哥立场客观表述真实,可惜没得到陆珣的赞同。他只给他一个‘你真无聊’的眼角注视,顺便扯了扯粽子,用行动表明:不是你的,是我的。

宋敬冬:……我不生气。

“我给你们说,金项链有木仓!”

阿彪继续续上他的一夜传奇经历:“货真价实的木仓!真货!我们本来解决掉好几个小玩意儿,想抓个头头祭天的。谁晓得他兜里揣着木仓,往天花板来一下,镇得我耳朵疼到现在。”

光明正大带着木仓么。

北通常年自称为全国的发展中心,几乎匹敌国都。市内治安严格把关,边缘恶势力很难弄到木仓支才对。即便弄到,没有正儿八经的持木仓身份,随便被什么人拦下、举报搜身这玩意儿,大牢改造请你感受。

陆珣宋敬冬对望,心里大致得出相同的结论:金项链这伙人来头不小,之前肯定不在北通当地活动。想来又是幕后黑手费尽力气,大老远运送过来折腾人的虾米。

那边阿彪叽叽咕咕说到他进门前打的电话起作用,关键时候自家兄弟来得及时,这下变成他们以多对少。不过金项链木仓在手,宛如免死金牌,无人敢靠近。

“那会儿真不敢动,谁动谁没命,木仓不是开玩笑,又不是小孩家家玩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