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果然想联合,一早就来找他了,何必他去找黄本?
况且当初为自保,外头的事,大家都是各管一摊,互不过问,单线并行,方得多年太平无事。
若此时骤然联合,未经磨合,必露马脚!
所谓秘密,只有烂在自己肚子里才叫秘密。
一旦所有人都知道,势必拔出萝卜带出泥,那就不叫秘密了。
“记住,不许妄动,”赵斯年低声道,“之前如何,现在就如何,只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不要试图扫尾巴,也不要试图勾连谁……”
他们按兵不动,彼此不联络,便如海中散落的珠子,那秦放鹤想抓,只能一颗一颗地摸。
但若因恐惧而抱团,就成了一串,只要被卡住一颗,谁都跑不了!
“是。”心腹垂眸应下。
可如此一来,未免太过被动。
他送赵斯年入内休息,推出去之前,还是忍不住进言道:“提举,其实若换了旁人,来了也就来了……”
大海无情,一旦失足落水,谁又能怎么样呢?
“你也知若换做旁人!”赵斯年皱眉,“休要胡言,去吧!”
秦放鹤本人深得陛下宠爱,这也就
算了,偏他有做清流的老丈人,若有个好歹,那些酸儒的笔杆子是好惹的么?最是杀人不见血!
他竟还有个当首辅的师公!若不动他,倒也罢了,尚存一线生机;一旦动了,便是不死不休。
单看如今卢党的处境就知道了,董春此人,非滥杀好杀之辈,只要不碰其逆鳞,或许……
只是他这个徒孙,瞧着倒似更狠辣些。
“是,小人明白。”心腹郑重应下,最后说了句,“古提举还在前头顶着呢,大人暂且宽心。”
赵斯年懒得再说,摆摆手,叫他退下。
古永安?
哼!
真当姓秦那厮不曾疑他么?莫说古永安,他冷眼瞧着,便是同行的副手金晖,也未必已得了秦放鹤的信任。
秦放鹤现在为什么迟迟不动自己与黄本?不是没疑到他们身上,而是依法办事,没有证据!
他在等,在等自己动,等自己主动露出马脚。
忙活一夜未眠,赵斯年此刻却毫无睡意,自己在卧房内踱步。
既然如此,那我便越发不能动。
此时此刻,以静制动方为上策!
至于那金有光么……
金汝为啊金汝为,事到如今,你也算走投无路了,赵斯年无声冷笑,一日不忠则百日不用,难不成你真以为略表衷心,董党便会心无芥蒂?
你那佳儿也不过一枚随时可以被抛弃的棋子罢了!
且等着瞧吧,来日你的下场,未必胜过我等!
“赵斯年回来了,”秦猛进来,与秦放鹤低语,“好像还找了洒扫的小厮问话。”
秦放鹤点头,“不必管他,他且等着我呢!”
“等什么?”秦猛不解。
秦放鹤笑而不语,一旁的金晖却呵呵几声,显然猜出用意,并不作答。
对面的曹萍见了,也不过问,只又同他们说起南直隶、浙江一带富庶,百姓竞相逐利,风气与别处不同,对官员也不似外地敬重。
秦放鹤深以为然,点头赞同,“看出来了。”
牛润田之所以嚣张,其姐与天元帝的关系乃是其一,而本地人竟也习以为常,可见民风如此。
虽说民不与官斗,但当一个民的财富积累到可怕的程度,财富便可进一步淬炼为权力,身份地位之间的差距缩减,对于官的畏惧自然也会消弥。
这么说可能有些笼统,拿后世作比,最直观的一点就是:经济越发达的地方,考公考编的风气就越淡。
但曹萍有点疑惑,“牛润田固然能为,但他毕竟年纪大了,这些年许多决断渐渐移到他儿子手上。再则除一开始带来的两名大管事外,其下另各有管事五人,分管各项事务,既然抓了,何不一口气抓个干净?”
“真那么简单就好喽!”对着自己人,秦放鹤难得松弛,手指在几人之间画了个圈,“眼下你知我知他们知,都清楚有猫腻,奈何证据不足啊!请了他们来也不过配合调查,只挑几个管事
的,名正言顺,可若冲着搬老巢去,那可就授人以柄,说不过去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