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爸看上去很难过。”
小鬼在沈秋霖背后嘀嘀咕咕:“我死的时候,我爸爸妈妈脸上就是这种表情。”
“我一直在旁边和他们说话,让他们别难过啦,我都没有哭,他们也不要哭了。”
小鬼的声音低落下去:“但是我死了,他们都听不到我的声音。”
谢印雪还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
他想,趁他还没死,趁沈怀慎还能听见他的声音,他得赶紧让沈怀慎别难过了,所以他看到沈秋霖问沈怀慎:“爸爸,如果我说愿意去,你还会这样难过吗?”
沈怀慎不是个好父亲。
他撒了谎:“不会的。”
年纪还小沈秋霖跟着他学坏了,也撒了人生的第一个谎,他说:“那我愿意去。”
可其实那时沈秋霖觉得活不到一百岁也没关系,他只是不想让沈怀慎那么难过。
结果他明明还活着,沈怀慎却像是听不到他的声音,哭得跟他也死了一样。
彼时沈秋霖堪堪三岁,却见沈怀慎这么哭见过好几次。
比如接到解忘寻死讯通知电话的那天,沈怀慎就是这么哭的,他连夜赶过去,不眠不休送她走完最后一程。
后来,尚未改名,还叫做“沈秋霖”的谢印雪被检查出患有神经母细胞瘤高危第四期时,他又这么哭了一回。
直至今日,谢印雪都分不清他们一家三人中,到底是谁要更不幸一些。
他亦不知晓,他这六亲无缘,刑亲克友的孤星命格,究竟是始于拜入玄门的那一刻,还是始于他降生的那一天。
谢印雪有时会觉得应当是后者。
他跟在沈秋霖、沈怀慎和陈玉清三人身后走出病房。
而病房外不是医院的走廊,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沈秋霖、沈怀慎和陈玉清三人在这条路上越走越快,谢印雪也加快脚步,却怎么都追不上他们。
他形单影只,踽踽独行,路途中岁月光阴又不知过去多久。
谢印雪眼前灰雾渐浓,身后却忽然传来陈玉清的轻声叹息:“山高水长,总会有再相遇的一天。”
沈怀慎一夕苍老的嗓音紧随其后:“不必再相逢了。”
谢印雪骤然停步转身,却如照镜一般,看见的依旧是空旷寂寥的茫茫长路。
陈玉清的声音换了方位,归于前方,自谢印雪耳后发问:“阿霖,你看见,你身后可有人?”
谢印雪没有回头,他望着后方来时的路,张唇音色涩哑道:“师父,我看见我身后无人。”
陈玉清又叹:“既无人,你便是领了‘孤’命,自此孤星入命,至死孑然一身。”
“故往后,你便不能再叫‘沈秋霖’了。”
“师父,那我该叫什么?”
第270章
世人非生来就有名有姓。
不过名字,却是世人第一件拥有的,唯一独属自己的事物。
它如此特殊。
因此世人在取名时,往往会慎之又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