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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兰台歌 金钗换酒 843 字 2023-09-18

龙山毗邻晋水,地势复杂, 易守难攻,原本以为要费些周章,没想到这帮人似乎并不恋战, 也并不眷恋龙山的地盘,稍作抵抗就鸣金收兵挂出降旗。荆睢领着人上山, 匪首早卷着金银粮钱和一众兄弟潜逃, 整座匪寨人去楼空。

在地牢里,荆睢终于见到自家乱跑的小儿子,老天庇佑,还是活的。

一同被“解救”的还有使团残部, 虽然有些随侍不幸死于匪徒之手, 但万幸的是穆常侍、谭祭酒等朝廷命官安然无恙,荆睢护送众人进城。

至于使团负责押送的赈灾粮钱,那还用问, 自然是被山大王们抢去,一根毛都没剩下。

荆睢间或抓着荆勒途问详细情形, 十岁出头的孩子,只说叫蒙着眼睛捆着双臂掳来, 旁的并不知情。荆睢满腹狐疑, 拎着自家崽子衣领瞅瞅,嗯, 身上没伤,脸上也没见瘦削,脖子上家传的长命金锁还在。

哪家匪徒绑人是这样绑的?荆睢又问常侍大人是不是关在一处,荆勒途说没有,他自己单独一屋。荆睢露出深思的神情。

终于问,到底有没有所谓匪徒,荆勒途仔细回忆,诚实道,确实有那么一伙人。

临到晋阳城门底下,穆庭霜找到荆睢,深深一揖:“下官愧对将军信重,未能将令郎照拂周全,请将军恕罪。”

荆睢面上如刀刻,眼中的提防不加掩饰:“是犬子顽皮,惹出这等祸事。”

穆庭霜却说荆小郎虽然小小年纪,但是处变不惊,以荷析薪,指日可待。又你来我往几句,他道:“可再神勇,令郎毕竟尚年幼,还未到束发之年,此番一定多少受惊吓。”

荆睢审视着他:“常侍的意思是?”

咱们的意思么。

“加之一路上难免磕磕碰碰,万一落下病根,实在不美。晋阳简陋,不是养病之所,不如即刻回洛邑。说来惭愧,”穆庭霜向着洛邑的方向抱一抱拳,“下官此番有负使命,负尽陛下深恩,每每念及愧疚难当,因写下请罪表数道,若是荆小郎折返洛邑,下官想烦请他替下官传一传信。”

荆睢拿不准他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顺着他的话问还有什么,他道:“韩少丞等原是戍卫粮草,如今戍无可戍,不如请他一同回朝述职,顺道护卫令郎。”

于是乎,穆庭霜主导,荆睢观望,另外也是想赶紧把儿子踢回家,回洛邑的的队伍很快成行。荆睢既想看看这个穆常侍到底想干什么,又担心再有什么“匪徒”,遂将自己的一部分亲兵遣去跟随,一行人浩浩荡荡向洛邑行去。

这队人马,那么一大票,辎重兵械给配得毫不吝啬,荆睢说是看护自家小儿子,但是落在晋阳城中的穆涵眼睛里,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尤其是,遣手下暗卫一查,再找来穆庭霜一瞧,穆涵只见自家儿子衣裳齐整,是既没受刑也没挨饿,再一问,穆庭霜说他叫蒙住眼睛缚住双臂绑着走,到得一地以后便被单独关在一处,再而后就是荆太尉赶到给救出来。

这一听就是既不是谋财也不是害命,顺风顺水地仿佛不是什么遇匪,而是休沐冶游。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那么荆太尉这柄剑,又意欲何为?穆涵犯起嘀咕。

荆睢有城府,不是多话的人,原本的钦差使团分崩离析,邓咸信那一批毫不知情,韩琰一批又不在,其余留守的也得过穆庭霜的叮嘱,使团遭劫,这案子越查问越云里雾里,穆涵越琢磨越觉着不对。

归根结底,这么几股流寇,居然惊动荆睢?

荆氏老家在东南,从前主管海巡,穆涵做丞相时为着争取荆氏的支持,又将西南边军的辖管之权许给荆睢,中州整个南境俱交付,荆睢又后来在西南砂织等地征战数年,功勋卓著,跻身三公,但他投桃报李,以司隶为界,再往北的兵事近十年间他一句也没问过。

那么这一回,怎么到并州来呢?穆涵止不住地犯嘀咕,自然,命令是皇帝下的,但是他一个手握皇宫和司隶兵权的将军,为何乖乖领旨?领旨就罢了,为何亲自赶来?亲自来便罢,那么一大队人马先行遣回洛邑,当真只是为着荆家小郎?

那边厢荆睢打听之下得知,丞相、刺史与郡守早就得到龙山匪徒的消息,只是一直按兵没动。再加上荆勒途临行前的交代,荆睢十几年沙场的敏锐嗅觉告诉他,什么匪徒,八成是自说自话贼喊捉贼。

并州可是穆涵的老巢,刺史是他穆氏的族长,所有的郡守、督卫说不得都是穆家的亲族门荫,一瓢水都泼不进去,哪养得出敢劫朝廷钦差的匪徒流寇?这钦差还是穆涵儿子。

荆睢觉着,甚么盘踞龙山的匪寨,一定是穆涵暗中扶持,赈灾粮款叫他吞下,转头可再向朝廷讨钱讨粮,穆相百忙之中还回乡主持,如此爱民如子,灾荒的事一定是受人蒙蔽并不知情,如此一来穆相名利双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