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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兰台歌 金钗换酒 833 字 2023-09-18

李郁萧瞅他:“尚书台替朕保管以往的诏书,爱卿是说朕的诏书写得粗鄙么?”

!“臣不敢,臣不敢……”

说着开始支吾,而李郁萧最烦这些个臣子有话不直说,为什么拦着不让看尚书令的办公室?他撇下兰台令喝令不许跟着,自己抬脚就走。

穿过一道廊庑,砖石草木开始变得荒凉,黄药子要使人前去通报,叫李郁萧拦住。一步一步往前走,景象破败,最后到一座窄小的宫门前,李郁萧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宫里竟然还有这么简陋的地方?

恰此时,几人头顶阙楼栏杆的朱漆恰好剥落一片,正正砸在裴玄脑袋上。

他砸得发懵,袖子也不摇了孔雀尾巴也不翘了,错愕道:“……这地方真能住人?”

黄药子指挥内侍为裴学士整理仪容,李郁萧看着他额头红红白白的印子想笑。又笑不出来。叹口气道:“能,这里住的不是旁人,正是与裴卿同朝为官之人。”

他率先进去,里头的庭院虽然整洁,然而窗棂门扉的雕木腐朽破败,陈设也无金银玉器,光秃秃的行廊和影壁,就连一道门的座屏都不是宫中常见的丝绣,像是竹子编的,看上起很像李郁萧小时候家里的凉席。

李郁萧还行,穆庭霜略提过沈决从前手底下的人清苦,李郁萧多少有些心理准备,裴玄就不行了,也顾不上额上的划痕,四处张望说不出话。

远远儿听见院中有人,一道声音气鼓鼓:“汝老哥年秩涨到两百,怎还如此赖账!说定的一局三钱呢?”

另一道声音施施然:“这局棋开局我优,中段我一路杀伐,尾局我一着不慎叫你钻空子,整盘棋怎么说我也算赢得三之其二,为何要予你三钱?”

……一道座屏之隔,李郁萧和裴玄面面相觑。李郁萧是没见过这么赖皮的朝臣,数学谁教的,教挺好下次不许教了,裴玄是没见过这么穷酸的同僚,一年只两百?他家里母亲月末走账,银钱都是几百贯码在漆盘里,一盘一盘往外端,怎么……怎么朝中还有同僚为着几枚钱争得脸红脖子粗?

李郁萧此时给一个眼色,裴玄知机,率先绕过座屏:“尔等在做什么?尚书台不办差,大白天就开始赌棋?”

院中一静,先前耍赖皮的汝老哥道:“你是何人?”

裴玄先是脑袋无辜遭殃,而后见到不熟悉的场景,而人见到自己无法理解的事,总是无端心里慌乱,他粗声粗气道:“我乃辟雍宫学士裴玄。”

这名字洛邑谁人不知,就算他的名没听过,他爷爷的名也肯定听过。

可汝老哥听起来一点没慌:“见过裴学士。敢问裴学士,辟雍宫的学士们平日不耍棋戏么?”

裴玄一时没答,他又问:“辟雍宫是能面圣的地方,等闲赏赐盈门,想必出手大方。下官再问裴学士,辟雍宫一局棋彩头几何?”

屏风外李郁萧也很想知道,他想起穆庭霜曾评价裴玄“性子跳脱”,如今看来,尚书台这个汝老哥只有更跳。只听裴玄报一个数,汝老哥三说两不说,稀里糊涂把裴玄骗上棋案。

然后不由分说开始教裴玄做人,接连赢三把,又要按照裴玄说的“辟雍宫惯例”收彩头,这还没完,尚书台几个人联手,话里话外把裴玄挤兑得,裤子都找不着了。李郁萧叹为观止,跳跳虎坐飞机跳上天啊,他清清嗓子从屏风后头现身。

与裴玄分坐棋案两侧的男子四十上下,形骸不羁,连冠都没戴,发上只一根木簪,坐也不是规规矩矩的坐姿,而是一只腿曲起踩在石凳边儿上,李郁萧心里乐呵,这个坐姿真是新鲜,好像孙猴子,黄渤老师演的那个。

这只“孙猴子”瞧见李郁萧,活像被如来佛祖揪住猴尾巴,愣住没吭气,李郁萧要笑出声:“汝卿挺能说会道?”

裴玄再没有在栖兰殿神气活现的影子,萎靡不振地道一声陛下,院中其余几名朝臣连忙拜倒在地,“汝老哥”才如梦初醒,拜道:“臣汝文弼拜见陛下。”

李郁萧叫起,行至棋案前看一看,啧啧两声,忽然兴致勃勃道:“朕与汝卿下一局?”

他这样踌躇满志胜券在握,一副朕赢定了的架势,汝文弼只得称诺,裴玄也精神一振,想着总算能杀一杀尚书台诸人的气焰。

接着就发现,陛下,您是哪里来的底气,裴玄纳闷,穆庭霜教过陛下下棋么?穆庭霜棋艺卓绝,怎么没抽空教教?

这头汝文弼也是瑟瑟,他很快发现陛下的棋艺跟声势不成正比,可他再不羁,他面対天子还是要羁一羁的,因此陛下棋艺再差他也不敢赢得太干脆,只好陪着苟。

两刻钟下来,汝文弼的脑门子也不亮了,腿也不跷了,无精打采趴窝似的,最后终于挨不下去,抻着脑袋试探地问:“陛下……陛下棋艺高超,臣认输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