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涵听完,十分满意:“嗯,合该是他要赔礼道歉的”
穆庭霜应道:“可不么,雪娘何时受过这等冷落。”
穆涵颔首,父子俩在小池塘边上又站片刻,谈几句府中花草,穆涵挥退侍从,叹道:“要说还是罗氏有本事,哄得住人。原以为边关寡民,略齐整些的女子少见,没成想到得洛邑,到得宫中,她一样如鱼得水,竟然还这么快就有了身孕。”
“父亲,”穆庭霜装作满面无奈,“儿子早就想劝您这句,大兄不过略提一提,父亲若是不同意这亲事,只叫大兄省下这心思便是,大兄一向纯孝,断不会违抗父亲的命令,又何故一定要安排罗氏进宫?”
“为父便是要斩断他的念想,”穆涵言语中满是冷凝,“丈夫有志在四方,为父早早遣他去边境驻守,不是叫他去沉溺一些儿女情长的。他倒好,虽说成家立业也不算荒唐,可若是郡守、郎将之女便罢了,他偏偏中意军中一名方士之女!这等女子带回洛邑,即便是做妾,我穆家都会贻笑大方。”
穆庭霜暗叹,您做事还是这般不留余地。忽然他又想,给诸侯家做妾室您觉着不配,那您给送进宫给小皇帝当妾室?这不欺负人么。
想起这个穆庭霜又莫名地烦躁起来,他不得究竟,只得点检心思继续做戏,为难道:“罗氏有孕,这消息不一时便会传到北境,只怕大兄……会有些悒悒。”
“哼,便是要叫早日传过去,”穆涵语气十分不善,却忽然改换话锋,道,“传出消息……如此说来依你所见,这个孩子应当留一留?”
来了!穆庭霜心中一凛,作沉思状:“依儿子看,最好的是雪娘入宫,中宫嫡长子是我穆氏血脉,”他也话锋一转,“只是如今雪娘年纪还小,进宫怎么也要两三年之后,这当中……未知还会出什么变故。陛下早早有名庶长子,罗氏母家又不显,未见得不能为咱们所用。”
穆涵沉吟:“这也是为父一直的考量,罗氏算得什么,要紧的便是她腹中的孩子。若真是个皇子……陛下有名庶长子,到底是利是弊?”
穆庭霜语重心长:“父亲,原先咱们的打算,若是陛下一病不起,咱们就扶立汝南王。左右雪娘与汝南王岁数上也不过差着两岁,算不得什么。可冷眼瞧着,儿子说句犯上的话,汝南王未必有如今这位敬重父亲。”
想一想祭月宫宴上汝南王的出言不逊,穆涵深沉道:“汝南王顽劣,确实有些不服管教。”
“如此一来,”穆庭霜一步一步把他爹往坑里引,“倘若陛下再有个三长两短,可这时雪娘还没进宫,汝南王又不成大器,可如何是好?要儿子说,罗氏此时有孕,实实是帮咱们的忙。”
父子两个净说些天子殡天之类犯上的话,可谁面上也没有异色,穆涵更是眼中精光一闪:“你是说可以改立这名庶长子?倒不失为一条退路。”
穆庭霜不让自己显得过分急躁,徐徐道:“正是。且儿子冷眼瞧着,陛下待罗氏似乎也没有很上心,等闲见都不见一面,种种赏赐不过例行公事,越不过雪娘去的。若实在烦恼……”父子俩对视一眼,他继续轻描淡写一般道,“左右她的儿子到时要唤雪娘一声母后,还能翻出咱们的手心去么。”
穆涵深以为然:“如此说来,那罗氏的贱命且留她一留,孩子降生再定夺也不迟。”
穆庭霜通身的担子放下,心里松一口气。
其实说什么雪娘进宫,他是哄老爹的罢了,雪娘心中另有君子,上辈子迫不得已进宫,鸳鸯成怨央,后来积郁成疾红颜薄命,如今重来一次,穆庭霜不可能再许雪娘入宫。
且小皇帝不是有心上人么,罢了,圆一圆他的心愿罢。
忽然穆涵又问:“庭霜,当日汝南王进洛邑,你表弟为何正巧路过,真是凑巧?”
穆庭霜重新打点起精神,手上一束:“回父亲,此事赖儿子。庐江这批毛竹是月前就定下的,裴玄与儿子合计定下走水路,担心三江水匪,是以多领出去一些兵士,没成想返程途中恰恰偶遇驿馆袭击,裴玄这个呆子,以为真是匪患,因率侍卫反抗追击,险些坏父亲大事,是儿子的罪过。”
三江水匪是说沂水、泗水、邗沟之所汇,这地方在三郡交汇,无人管辖,又是水路要塞,常年有水匪为患,这是实情。穆庭霜选的押运毛竹的人选也再三思虑过,裴玄的爹是他爹的舅兄,裴玄的爷爷是他爹的老丈人,裴玄本人又是个混不吝,料他爹也不会亲自去问。最要紧的,运竹是上个月月初就定下的事,穆庭霜料定,他爹又不能猜到他能“未卜先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