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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时昭心中有了定论,便不再被外界因素左右。以前卖不到合理的价位,他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对行情估计有误。坚持到现在没卖,全是因想着宅子设计都是父亲一笔一画设计出来,房屋建造很多都是父亲亲手亲为做的才坚持下来。

尽管事情多磨,时昭还是在半月后谈定了宅子的买家。

买家是京城致仕前来青州府定居的官员, 初到青州, 正缺一座匹配的宅院。青州府这些年发展很好, 不当官了的人想来这里发财的不少。

那位致仕官员见时府位置优越, 房屋布局独具匠心, 屋中家具陈设精致, 非常满意,没有还价就决定买下了。

时昭表示自己要等到父亲七祭之后才能搬离,且因要遣散家中仆从, 花费银两,买家需在房屋交付前给付七成银两,方可成交。

面对时昭的要求, 买家也欣然同意。当即付了一成的房款作为押金,并立下字据, 余下六成,三日内给付。剩余款项, 待牙房办妥衙门转让手续, 签订契约当日结清。

宅子已然出手, 还是自己满意的价格,在满意自己坚守的同时,时昭却感觉不到快乐。从牙房出来,看着屋外大街热闹的景象,感到一股悲切。

从今往后,他在青州就没有家了。

但时昭没有时间伤感,家中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他。

回到家中,他找来管家,对他在时府辛劳半生表示感谢,并说明家中目前境况和自己日后打算。

末了叹息道:“还望老管家在与家中诸人沟通时,代我致个歉。是我时昭无能,没能守住家业。所有仆人的月钱都结到这个月底,三日后拿到房款结了月钱大家便可离开。除了月钱,所有人另按照在时家的共事的年头给予遣散费,给大家伙另谋出路留下点余钱。”

“倘若是卖身奴仆,除了月钱遣散费,再把卖身契发还给他们,并给予证明到衙门备案,他们可自行选择去处。”

“少爷……”老管家震惊地看着时昭,忍不住抹泪。他在时府二十多年,时昭还没出生就在时家做事,真是舍不得啊,“您真是个大好人呐,连卖身奴仆也给月钱,给遣散费,还给卖身契。”

无怪乎管家如此震撼,要是别的人家,主人怎么可能这么好心给卖身奴仆月钱、遣散费,还给卖身契。这种时候主家都是把卖身奴仆再度发卖,不仅能省下给出去的钱,还能再赚一笔卖身钱。

这一进一出,那是多少钱啊!老管家活了这把年纪,从来没见过这么心善的主家。当初那个侯春,在主家蒙难时另攀高枝,竟然还有脸回来要遣散费。

“您把钱都给了大家伙,您和夫人怎么办啊?”管家颤抖着问。

时昭淡笑道:“无妨,有手有脚,总不会饿死。再说了,结清大家伙的钱,我也还能剩下一些。”

“少爷,呜呜……老仆真是舍不得您……要不是在青州府还有家有口,老仆真想跟着您一块去水城……”管家泣不成声。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管家不必如此伤怀。”时昭安慰道。

“少爷要走,其实这段时间大家伙都有感觉,私下里也都有议论。大家话里话外都舍不得咱们时家。” 管家抹了眼泪硬咽道,“没有哪家主人像东家这样对下人好,大家伙都说,要是少爷重振时家,大家伙都愿意再聚起来。”

“好。倘若我时昭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到时咱们还能再有相聚的一天。”时昭铿锵道。

三日后,买家给付了约定的剩下六成房款,管家和账房开始核对时府仆人在时家的做事年限,将仆人从外围岗位开始,一一遣散。

那些卖身奴仆拿到卖身契和时家出具、官府备案了的自由证明,都忍不住掩面痛哭,尔后到时昭房前长跪谢恩。

又过了几日,牙房通知已经将衙门手续诸事办妥,只待买家、卖家前往牙房签订契约,宅子即为转手。

时昭通过牙人与买家约定时间,前往牙房签订契约。在最后落下姓名的时候,时昭久久不能下笔。

买家也能理解时昭的不舍之情,倒也没有催促。

字是终究要签的,时昭一狠心,飞快地落笔,签下自己的大名,又拓上自己的手印。交出房契。这下,父亲置下的家真的再也不是他的了。

买家收下房契,将剩余的款项悉数付清。爽快的签下自己的名字,拓了印。一式三份,买卖双方各一份,一份衙门存档。时昭拿了契约,揣上回家。

今日出门前,家中仆从就只剩下管家、账房和母亲身边的翠竹还有自己房中的艾叶。宅子已出,家中再无事可做,今日仆从全部离开,从今以后,他就要和母亲相依为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