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陆望安渡了几口汤,又吃净了碗里的面,傅旻将碗送出去,命厨房的大师傅灶不熄火,常温着些软乎、好克化的吃食。
万一今夜明月醒了,便能随时吃到。
打厨房出来,他去傅愔儿那里坐了坐,听闻祖母今日在祠堂跪了一日,这样寒冷的天,身子如何能扛得住,明月如今脱离了危险,还要仰仗妹妹多照顾下祖母身子。
傅愔应了,又道:“哥哥,王妃那边你不要挂心,我已收拾出来间院子,有单独的外门,与独院无异,但来往明月哥哥处却方便许多。白日已从临街院子里喊了许多人来将院子拾掇好,王妃已住下了。”
“多谢小妹,”傅旻喉头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开口都觉得困难。
他傅子怀何德何能?有至死不肯背叛的兄弟,有难捱总能开解的朋友,有总能守好后方的家人。
“你去守着明月哥哥罢,外头的事儿我管不了,但府上你不需再分心。”傅愔道,“对了,哥哥,可要调些人回来?如今府上用人的地方多了许多。”
想到明月大抵要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要卧床养胎,而章致芳父子又已伏诛,松一松大概也无碍,他便道:“那就多挑些忠厚靠谱且话少的回来,那些花花心肠的长舌头可千万不能要。”
“我晓得,我去办,”傅愔搓了搓手,“天好晚了,哥哥你用饭了吗?”
“嗯,”傅旻点头,“一飞从厨房给我端了碗鸡汤面。外面冷,快些进屋罢。哥哥走了。”
外头转了一圈回来,起底半个时辰过去了,傅旻搓着手又进内间,却见陆望安仍是静静睡着,丁点要醒的模样都无。
“祖宗,”傅旻叹气,“也睁睁眼吧。”
床边灯火飘忽,间或毕剥爆一声灯花,傅旻独守着静夜,望着个不晓得何时会醒来的人,既困且疲,不多时,便趴在床头睡了过去。
“师哥,师哥......”
再睁眼是被人唤醒的,此时外街正传来一更的梆子声。
“明月!”傅旻几乎是从床边跳起来的,“明月,你醒了!”
“天寒,若困了,就上床睡,”陆望安虽没什么力气,嗓音却不沙哑,且他方才醒来已经第一时间确认了星星还在,此刻心情尚还不错。
傅旻双手拥着陆望安的手,捧到自己脸旁,突然想到什么,“明月,要喝水吗?”
“喝一点罢。”
“白日里,你状况很是凶险,血流了许多,如今好容易保住了胎,听君老和一飞的意思是......”傅旻拿小勺给陆望安喂水。
察觉了脚下垫着的帛枕,虽不舒服,但陆望安却没放下来脚,此刻便躺着被喂水,情绪也很稳定,“要我抬高腿脚,卧床养胎?”
傅旻没想到他竟这样平静,愣了愣,点头,“还有就是,之后最好都不要下床,连些私密事儿,也要在床上解决。”
这个年代没法用环扎保胎,只能用这种最简单、最好操作的法子。
傅旻措辞十分委婉,为了照顾陆望安的情绪。
“无事,卧便卧吧,只要保得住星星便可,”陆望安还扯了个苍白的笑给傅旻。
傅旻松了一大口气,还以为陆望安会接受不了这些,听他这般回便又试探着问:“要吃点东西吗?”
陆望安点头。
厨房里温着的燕窝粥来得很快,傅旻拿着勺一点一点喂,喂下了小半碗后,陆望安摆了摆手,示意够了。
“那便不吃了,”傅旻放下粥碗,又取了茶水和净钵来让陆望安偏着头漱口,“天好晚了,休息吧明月?”
“不急,想必今日事都该查清了。师哥,你先同我讲讲。”
傅旻将手头物件儿都放到一边,言简意赅地讲述了今日之事,没有掩饰侍卫身故内情,也没有略过章琪疯癫模样,单只没有讲,清晏殿与绥极殿的香。
说到章琪时,直面另一人对自己的滔天恨意,哪怕二人下生二十余年都不曾见过一面,陆望安都淡定异常,双手交叠在胸前,微仰着下巴看着傅旻开合的唇,脸色淡定似是事不关己。
但说完会面章致芳时,他却冷笑了声,“老狐狸好算计,临上路都不忘谈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