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却如他所言,这年代没有吊针,昏迷怎么喂药?
此时陆望安的情况渐趋稳定,沈逸也松了口气,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了,“山人自有妙计,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随后,傅旻见着他从一旁的带盖莲花碗里捞出来了一截软管并一只三角漏斗,还介绍了句“你也瞧见了,已消过毒”,话说完便掰开陆望安的嘴给人往喉头塞。
纵使陆望安仍在昏迷的状态,这样的刺激仍让他开始干呕。
沈逸见多了这样的病例,干呕与保命比起来算什么?他作为兄长,虽也心疼,却仍然是下得去手。
但傅旻没那么多经验、也没那么大见识,一把拉住沈逸:“你看不见他好生难受吗?”
沈逸住手,将还未放好的软管拉出来,“你难道不知道外行指点内行乃是大忌?这一打岔,他少不得要受二茬罪。”
“我试试,”傅旻走过去,将用陶瓷盏温着的药取了出来,又看向沈逸,“你先出去。”
“干嘛?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看的?我警告你,你不要乱来!”沈逸低吼。
傅旻烦得要死,他奔波了一天,饥寒交迫,此时已经有些头晕,话都不愿多说几句,皱眉道:“不行再叫你。”
“行吧,”沈逸凑近了些,似不经意地撩了他一眼,扁扁嘴出了门。
“也不知道这样好不好使,管不管用......”傅旻坐到床头,一手托着药碗,一手爱怜地摩挲着陆望安的脸颊,才一天不到,好似就已经消瘦了许多,苍白得骇人。
“话本子里说,可以以口为舟而渡药,我试试,”傅旻抬起药碗,正待含入口里,又嘱咐,“但这般细水长流地吃药,定然是会好苦的,我倒是不怕苦,但你最怕这个,待醒来可不要怨我。”
随后,他含了口药,放下药碗,俯身过去,不敢将人扶进怀里,只能伸手在脖子里,稍微抬高点角度防陆望安呛着。
不知道是不是陆望安还多少存了点意识,这招竟然真的可以,傅旻从没当真过,此时觉得难以置信。
慢慢地、却也顺利地,一碗药过了半刻竟真见了底。
“真棒,”傅旻掏帕子给陆望安擦净唇边溢出的褐色药液,又自己擦擦嘴,“快点醒吧,好晚了,不饿吗?”
此时,他眼前突然开始冒金星,大抵是有些低血糖了,便住了口,攥着陆望安的手,靠在床边想缓缓。
“老傅,在吗?”沈逸敲响了门。
傅旻有气无力,“进。”
沈逸闻声进了门,没空着手,端了一大碗鸡丝面一道进来,门只闪开了一道缝儿,香味便就溢满了整间内室。
他走到床边,先看了看空了的药碗,而后腾出手来给傅旻比了个大拇指:“真棒!”
傅旻:“......”
随后他将手上的食案递给傅旻,“快吃点吧,我看你脸色不太对。”
傅旻看一眼就知道这碗面的汤底是鸡汤,想到床上躺着的这个也一日都未用饭了,就想着先渡几口鸡汤给陆望安,便像方才那样。
于是,他点头冲沈逸道谢,“多谢了一飞,请出去吧。”
二人平素很少有这样客气的时候,连“请”都用上了。
但沈逸没听出话内音,一屁股还墩到了床前花凳上,“没事儿,我帮你看着他,你快点吃吧。”
傅旻:“......多谢了一飞,快滚吧。”
沈逸扁了扁嘴,收起药碗,嘟嘟囔囔,“不就是嘴对嘴喂吗?我学人工呼吸的时候,你连恋爱怎么谈都不知道呢......”
“请快点滚,谢谢。”
沈逸骂骂咧咧出了门,但傅旻经过方才他的一阵打岔,心里的烦闷已经减轻了许多,这一日差点经历了死别、又真切经历了死别,兄弟死了、元凶死了、宿敌死了,诸事交叠倾压,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这就是沈逸的为人智慧了,从不点破,但却能于无声处开解到人。
傅旻不免想到此前淮南那次,便更加感激、更加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