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旻立在船头,颇是候了一会儿,才见到采买的人拉着板车、带着物需往船这边赶来,他赶紧命人将木板搭好,恨不得让眼前的人与车一道飞上船来才好。
淮南是个是非地,陆望安知道,他傅子怀真情实感地被盯了那么久,自然更是晓得,是得抓紧离开。
好容易等人将物资都搬了上船,只见不远处青石板街巷上,一队人马奔腾赶来,渐渐行近后,傅旻一见那马嚼子上镶宝石的暴发户做派,便晓得是谁了——这该死的陆琰,还是罚款罚少了!
可当下情况危急,他实在无暇顾及陆琰钱多钱少,只是大声命令:“快,快些收木板!快快快,快些准备开船!”
但是众人收拾的速度又比陆琰驱马的速度慢了许多,似乎是一错眼的时间,那张晦气的老白脸就到了自己眼前。
只隔一条河而望。
陆琰显然也见到了他,大约是几日不见,更觉相思难医,情意都更加热切了些,当场带着人踏起了歌——只为他心尖上的、京中来的、芝兰一般、清风一样的左相!
傅旻只觉眼前一黑——这是什么该死的“离别的码头”桥段!
他权做未看见,吩咐人快些开船后就抓紧往船底存果蔬的仓库钻——拼了命想要制造“我本人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据。
却说船舱房间里的陆望安听到了岸边有乐曲动静,便出门来看,结果一站到船舷边上就看见陆琰在踏歌送别,一回头正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弓着腰、灰溜溜往船底跑。
陆望安拳头硬了——淮南河水深千尺,不及陆琰赠你情?
第67章
当傅旻在青菜堆里面坐了半天,熏染了一身土腥味时,船已经规律地晃动起来,想必是已经开船,而外头陆琰的歌声也确实已经听不见了,他觉得时间差不多,便起身准备回船舱。
走上楼梯发现袍角沾了泥,正想掸掉,眼珠子一转,又收回了探出的手。
待到他以为万无一失,颠颠儿跑回二人的房内时,一只脚刚进门槛,另一只脚还没跟上,就被陆望安的问句扑了满脸——
“听见陆琰同你说什么了吗?”
傅旻还在装傻,“啊?陆琰来了吗?我不知道啊。”
“莫非是方才眼睛看不见了?”陆望安抬头盯着他,“但我见你方才下楼梯步伐稳健,可一点不像瞧不见路的样子。”
傅旻:“......”
还是跑得慢了,让明月给看见了。
他端着个茶壶坐到了陆望安身边,一看便是要打口干舌燥持久战的姿态,陆望安瞥一眼他手里的茶壶,眼里闪过一丝不明的意味。
傅旻是何人?这点不明意味与他而言与“提词器”无异了,当即拿过来个茶杯,先倒了杯茶,探了探温度后递给了陆望安。
陆望安不跟自己过不去,渴就是渴,渴了就喝水,谁递过来的都行,无毒就行。
待到伺候人喝了水,又将茶杯放到一旁去,傅旻清了清嗓子、张了张口准备开始辩解了。
正待说话,又想到:明月如何不知道陆琰送行这事儿跟自己没关系?只是他们行经此地,被陆琰晓得了,便是拦也是拦不下的。
又如何不知道陆琰说破了天也只是个单箭头,他傅旻满心满眼可都是明月,哪儿哪儿都给旁人腾不出丁点位置了。
但是明月此番生气,或者是说生闷气,只是因为陆琰对自己的态度,之所以用“态度”一词,是因为陆琰这种游乐人间的人,根本无处谈情。
明月一朝天子,如何忍得下旁人肖想、甚至意欲染指他的人?
他本就未在怨自己,根本就不是生自己的气,那又如何辩解呢?
如此“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事儿,难说辩解两句会不会弄巧成拙,傅旻想到这里,决定将茶壶放下,不打口水战了。
放下茶壶,他只一抬眼,便有了法子——想必是明月上船这些日子真的已经将原来的话本子盘包浆了,手上已然拿起来了一本自己方才下船刚买的,看翻页的厚薄已看了不少。
“明月,给你选的这些话本子还喜欢吗?”傅子怀腻歪歪地开了口。
陆望安“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