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王妃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
“母妃......”陆望安看着兴王妃脸色,心里也没了底,还同儿时犯错一般垂首立在一旁,自也没有心思怪罪薛诚。
所幸兴王妃到底是识大体的人,深吸了口气按下了脾气,道:“好容易到了家,干站在大门口算什么事,先去用饭,余下的事儿稍后再说。”
陆望安点头,扶着兴王妃进了府。
兴国县地处大晋东南,气候湿热,菜食重油重辣。陆望安坐到用膳的花厅里,见一桌子油亮亮、红彤彤的饭菜便来了胃口,“母妃张罗这些,看着就好吃,当真是好久没用家乡菜了。”
宫里也并非是没有兴国的御厨,只是京中本就干燥,食多了辣难免要上火,陆望安从来吃得不多。
再加上他如今坐拥四海,想要什么样的饭菜得不上一口?口味已然是其次,他吃的,更多的是感情与心情。
便如今日坐到家里,若无眼前玉盘珍馐,只两碗粗茶淡饭,那于他而言照样是香气逼人。
再比如,当时在春和斋,师哥烧的那些......嗐,如今情形,再想这个可就是自找不痛快了。
陆望安收回思绪,看着盘中剥好的河虾,对着兴王妃一笑,“儿子在京中,甚是思念母妃。”
“无端说这些做什么?”兴王妃乜他一眼,又不忍心发作了,只嗔了句:“祖宗,好好吃饭,便是报答我了。”
“是,”陆望安大口吃下了一整只剥好的河虾。
这顿饭前头还好,大约思乡之情犹在,陆望安吃得也起劲,但宴席过半,吃到第三块粉蒸肉的时候,呕意便突然到了喉咙眼儿。
兴王妃见他不住地抚着自己的胸膛,一直做出吞咽的动作,便害了怕,连忙打了一碗汤端过去,“安儿,好孩子,且忍一忍,这顿吃得太辣了,真吐出来要吃苦的呀。”
陆望安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嗯......”
但到底也是没有压住,没过多久,陆望安骤然起身冲出了花厅,撕心裂肺地吐了起来。
兴王妃在旁边看着,急得直跺脚,嘱咐下面人:“快,快去将大巫祝请来。”
“不,不用......”陆望安是真的不想让旁人知道他害相思病害得这样狼狈,在呕吐的间隙连声制止。
可惜兴王府不是清晏殿,在这儿,他说了不算。
底下人干活麻利,还没有一盏茶的功夫,大巫祝便就到了陆望安的跟前。
兴国县里好多人是打山那边的南疆迁过来的,颇有些个中原人所没有的技能,陆望安小时候跟府上的能人异士学会了易容、占星等等,于此方面几乎是算半个南疆子弟了。
大巫祝是个慈眉善目的婆婆,单从样貌来说,实在看不出她当年在南疆担任巫祝,也是护佑全族、杀伐果断的人物,她擅长医与毒,是兴王府多年的座上宾。
只是......她与君老还不同,并非是自己的专用大夫,寻常小病更是很少请她登门,陆望安觉得奇怪,自己这往小里说是脾胃失和,往大里说也不过就是相思之症,实在是犯不上请大巫祝来,这高低算得上是“杀鸡用牛刀”了。
母妃一定是这么些年不见自己,关心则乱了。
陆望安轻轻叹了口气,自己确实太久没回了,对母妃不住。
但陆望安小时候虽身体弱,小病小灾不断,但都是些小毛病,所以与这婆婆打交道并不多,见人步履匆匆赶来,起身见了个晚辈礼,“婆婆。”
兴王妃那边却明显是更急一点,一直迎到门口不说,拉着人便往陆望安的榻前冲,不知道是不是陆望安的错觉,他感觉母妃声音都在发抖,大约是刚刚吐哑了嗓子吓到了母妃,但他明明已经说过自己真的已经习惯了,无碍的。
“巫祝,您快看看安儿......”说着话的功夫,兴王妃已经将陆望安的手递给了大巫祝。
陆望安安抚地拍了拍兴王妃的手,但她全部心思都在大巫祝身上,似是没有察觉。
大巫祝诊脉很快,又操着一口已然非常流利的官话,问了陆望安茶饭不思、甚至吃完就吐的情况又多久了。
“大约,是有一个多月了......”陆望安尝试着回想,但是这段时间以来他的状况实在不算好,有些神思颠倒,他也不确定记得对不对。
薛诚弓着腰在边上附和,“是是是,是有一个多月了。”
大巫祝收了手,起了身,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