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先帝一脉与淮南王一脉诸多旧年龃龉,但事到临头,未免不会选择这个年轻又有野心的弟弟。

若非是闻到了丁点继位风声,估计淮南王如今也不会如此反骨赫赫。

只是,突发急病,病情急转而下之时,若随便指定藩王上位,其余藩王必定心不平,届时免不了斗破头来争抢皇位、笼络朝臣,天下恐将大乱。

这皇位,必然是先帝自己的子嗣来继承才最稳妥,陆望安的身份虽未昭告天下,但却必定说与了心腹肱骨。

陆望安懂这些,懂,才更难受——若旁人各个都有苦衷、各个都怨怼不得?那他吃的这些苦该从何处发泄?难不成要来怨恨自己八字不成、命道不济吗?

都道人,劳苦倦极则呼天,疾痛惨怛则呼父母。(1)

下有朝臣百千、无数元元,在大晋的土地之上,他陆望安的一对孱弱肩膀,便是天。

至于父母是寂寂兴国的黄土两抔,是不曾承欢的年月几许,是破釜沉舟的诏命一则。

他又往何处呼?

陆望安心里难受极了,朱红城墙、紫袍金冠下面如何荒凉颓乱从来只他一人知晓,哪儿有这样容易释怀?也幸亏此番是师哥亲自来劝,若是旁人,他的镇纸怕早也扔过去了。

方才扬言说“并不难爬”的人心绪波动之下,眼眶发热,足下发虚,行未至半山腰,便乏了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