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爷实在言重了,”陆琰手中转着种水极佳的两个阳绿翡翠球,笑眯眯开口:“今晚城西放烟火,坐船绕城而去,景色绝佳。本王有艘画舫,可宴请,可作乐,左相索性带上弟兄们一道前来。”

傅旻还是如以往一般好说话:“既如此,那便多谢王爷美意。”

烟火、画舫、游河傅旻知道,事到临头了。但许是早已料到,他竟并未有一丝慌乱,还如常笑着:“在王爷处叨扰许久,实在也挂念那些弟兄们,那子怀便先回去一趟,到了晚间再带他们一道过来。”

陆琰也还是一张带笑的好脸色,“自然可以自然可以,未将大家全部接来,是本王的疏忽。”

强龙不压地头蛇、双拳难敌四手这样的道理黄口小儿都懂。

这些日子陆琰已经将傅旻带来的人盘点了一个遍,纵全是好手又如何?

在这天罗地网的淮南城里,谁也别想逃出他陆琰的掌心。

也便是这样的底气,促成了他今日的大度。

傅旻拱手告别:“哪里哪里?王爷城中繁华,他们流连红尘,正是潇洒快活呢。”

“相爷这边请,”陆琰在前引路,“来人,备车!”

在别业门口又一通虚假推拉,傅旻在牵扯中上了马车,总算是到了自己的府邸,不由得整个人都一下子松弛了下来。

手底下带的那些人为了装样子,在他进王府之后仍然有条不紊地进行各项娱乐活动,但喝酒的动辄就醉,泄火的越泄越多一个二个完全没了心情,花天酒地都成了应付公事,整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毕竟足足有三日都无音讯,他们还以为自家相爷,出了好歹。

如今见人全须全尾地回来,感觉嘴角的火疖子都不疼了。

傅旻见他们几个的由阴转晴的脸色,心里一阵欣慰,当即召集人到书房开了个小会,简单交待了一下自己这几日在王府别业的所见所闻,与手下几人得来的消息对了对,稍作交互便有了论断——陆琰绝非善类。

“大家打起精神,今晚估计是一场恶仗,”傅旻临了下了定论,想了想又补充道:“真刀真枪没什么好玩的,到时候一乱起来,或者甚至要趁没开始乱的时候,只要瞄着情况不对,就抓紧跑,画舫旁边的乌篷船里有自己人,实在不成跳水里,总有人从对方手里抢着捞你。”

这种脑袋别裤腰上的事情,傅旻实在是不愿意让手底下人同自己一道犯险,但是没办法,陆琰提出让他带兄弟们一起松缓松缓,未尝没打借此来牵制自己的主意。

——从京城远道而来,纵使身边俱是好手,但人数上总吃了亏,需要保护的人越多,胜算就越小。

亦或者,还可以从此一局看到傅子怀本人的品行。若是利己之徒,那投其所好、收归麾下自也是水到渠成之事。

陆琰倒真不是皇族中的草包。

会开到这,其实已经算收了尾,但傅旻是真的担心,便像个转世的祥林嫂一样,一遍遍叮嘱:“千万记得跳水,可记牢了?”

底下人都深知此事非同小可,也未有人觉得傅旻啰嗦,便一遍遍郑重地点头,郑重地回以“好的相爷”。

一撇头,傅旻看见张着嘴叭叭、像复读机一样生硬的郁荆,他直接一个眼刀飞过去,“你小子少在这里给我打哈哈,若明日教我瞧见你出青头,倘你当场以身报国还好说,若是没有,当心我给你扒光了吊城楼上亮相三天,让你显足了脸。”

这小孩脑子活、点子多,但还是少年心性,只比弟弟、明月奴年长个一岁半岁的,只是他没有弟弟那般孩子气,又比明月又更顽劣些,晚间这种大场面,他要是没有存个多看看、立个功的鬼心思,那算傅旻白带他这么些日子。

想到自己心尖子上的两个人,傅旻叹了口气,口气又软了下来,“若你真想真刀实枪地舞上几手,那便待回京去,我送你去军中历练历练,许你过过瘾。”

郁荆并不怕“扒光了吊城楼”,总之人生地不熟的,脸丢不去千里外的京城,而且他觉得相爷不会忍心下这扇人耳光一样的狠手,但“扔去军中”就不一样了,相爷一定会说到做到的。

“不不不,”郁荆连连摆手,“多谢相爷美意,我一定第一个跑,咱们哥几个谁跑不赢便与我讲一句,我力气大,扛着跑都行。”

傅旻知道这小子是真记到心里了,方才散了会,进了自己的院子,他拉开抽屉,按着今晚到画舫上的人数数出来了几颗万清丹。

所谓万清丹,就是武侠小说里面常常能见到的那种化毒丹,吃了之后在药效之内可以避免万毒。

这自然也是沈逸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