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还是裴行俭先开口,他在与王老尚书汇报,也是在梳理自己的心境:“朝臣得官,共有三途。”
“一者,门荫入仕。”父祖是三品以上高官、勋贵出身(军功得来的勋官爵位),子孙直接就能得个荫封。只是不一定有实缺。实职官是要等皇帝或吏部再考核授予的。
“一者,杂色入流。”各府做杂事的胥吏,通过考核(或是人脉),成为正式有品级的官员。但这等官员若无造化贵人,一般走不了太高,终身都会是五品下的朝臣。
裴行俭继续慢慢道:“三者,贡举入仕。”
“通过这三条入仕之途,每年成为入流官(一品到九品正式官员)的人数,大约为……”裴行俭还在腹内默默算着,只听旁边一个声音,已经报了出来。
姜沃道:“每年入流为官者,逾一千四百人。”
她还额外多报了一串数字:“勋贵之家枝繁叶茂,子嗣渐多。今年,因父祖功得荫封者近三千人,杂色待入流者,又是三千人。”
也就是说,若是按照现在的选官标准,每年成为正式官员的人,比例只有四分之一。
屋内氛围更凝重。
王老尚书望着眼前的诏令。
可现在,皇帝下诏,道人随岁积,朝廷冗官冗职渐多,要裁减每年入流人数——
压至五百人!
也就是说,以后每年约六千人待选,但只有不到十分之一的人能得官职!
这是动了多少公卿之家的根基啊!
王老尚书觉得,他当年没有坚持致仕,真是人生一大悔。
居然摊上这样的艰巨差事!
原本精神十足的王老尚书,脸上顿显沧桑,对姜沃与裴行俭沉重道:“接下来……咱们吏部,可就是每一天都走在刀尖儿上了。”
姜沃与裴行俭也对望一眼,皆郑重颔首。
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