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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母亲面前软得如同一滩无骨的泥肉,痛得眉头紧皱,心中犹如万针刺肉,呼气吸气皆是一惊。他听着母亲惊慌失措地喊着叫大夫,可母亲从大夫处了解到他呕血应只是多日劳累、加之感染风寒的缘故,便踟蹰着捏着手帕,而后问大夫,「半个月后便是他婚期,他能否如常娶亲?」

林则仕一面承受着钝痛,一面觉着好笑,涩意擅自泛上胸膛,侵入眼眶,他翻过身去,恨不得自己此时耳聋目盲。自己儿子病了,最关心的是他能不能如常娶亲,大夫只好好劝慰母亲一番,再道娶亲怕是不能,他此时应以歇息为主。

可他到底不能好好歇息,白日里仍要在书房处理事务,雨点绵延成丝,轻飘飘地携风拂过,悄悄然地润物无声,房门外的那株梨树已含嫩叶,簇簇雪白于枝头之上,摇曳着身姿,恍若树下有位意气风发的少年,那双桃花眼入了目,便再也移不开眼。

他不知不觉走上前,伸手一触,惊觉这不过是自己的幻想。

便拢了几簇梨花,想做几盘梨花酥。

亲手做的梨花酥置放于桌案,日日等着王一新过来品尝。

连日病中劳累的他清瘦了不少,身上力气总聚不到一处,需由家仆扶着才添了些许力气,病中仍需每日向母亲请安,弯腰俯身朝她行礼,母亲却说,别妄想用装病躲过此事,婚期已延后至五月,这是最后的退让。

他不是没有想过,甚至观察着有无人可接替他的位置。

他受不住了,他想再逃一次。

许是母亲已有防备,无意露出些马脚,岂料母亲知晓后,母亲勃然大怒,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从来没有这样的道理,林家从古至今都是这样的规矩,怎的到你处便时时想着要坏了这规矩?

不顾他病体未愈,罚他去祠堂跪了三天三夜,跪得他内心愧疚,内心煎熬,初时,他亦是在恨,咬牙切齿地望着列祖列宗的牌位,他想问问,这样的林则仕,存在到底有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