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别说了,毓儿需要安静。”
“哟!这是谁啊?骠骑大将军啊。大忙人今日怎么得空,守在我这侄儿跟前。哟,坐在地上啊,这可有损您的威风啊,应该跪着才对嘛。”
“……”
“师傅…”
“听说你还把我徒弟给打伤了?”
“我一时失手。”
“毓儿还没准备原谅你,你敢在他面前打他最亲爱的弟弟,在下佩服。”
“……”宇文护没有说话,只是抓着宇文毓的手又紧了紧,宇文毓吃痛,眉头无意识地皱了起来。他沉浸在梦中不愿醒来,因为世界是冰冷的,梦里却是温暖的。
第18章 “苦尽甘来”
宇文泰醒的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房间很昏暗,四周压抑得很。他觉得心里堵堵的好像有什么正在发生,确实有事发生,就在他醒来的那一刻,他的儿子也刚刚结束新一轮的抢救,可是他不知道。他只在心里怪,不孝子,一个都没来侍疾。是的,宇文邕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出去了。
宇文毓这几日确实是不好过,经常是突然之间就断绝呼吸,江医师就拿银针扎他的指缝,十指连心啊!可有时候他扎到四指还没反应,众人都放弃的时候,又险险回转过来。
命不该绝,全凭一口气撑着。
宇文护在床边守着呢,堂弟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身为这个家里和他关系尚可的堂兄,于情于理都不应该离开,竟为此无意中冷落了同样还在昏迷的叔父。可事急从权不是?他这几日焦头烂额,以至于小人来报老爷醒了的时候,还少见地愣神了一下。等反应过来,就收拾好表情,急匆匆地往主卧而去。
宇文护到的时候,宇文泰正靠坐在床上,闭着眼睛,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床沿。辛夷恭敬地站在床边,正汇报着这段日子发生的事。宇文泰越听眉头越紧,他确实没想到高欢会选在这时候下手,既打草惊蛇,又得不偿失,难道是…
“那个孽障呢?”他问宇文护。
宇文护知道他说的是宇文毓,对于一个二十年来一直唯叔父是从的人,他第一次对他的态度感到不满。于是,在宇文护的低声述说下,丞相大人终于知道了他儿子舍命救父的壮举。说不触动是假的,尤其是得知儿子至今还没脱离危险的时候,他不禁拷问自己,或许真的是错待了这个孩子。
让所有人退下之后,他静静地回想这二十年,从孩子牙牙学语到长大成人,他似乎缺席了太多。在这孩子五岁之前,他是真的心疼他,因为身体不好,他从小就没能享受普通小孩的乐趣,在弟弟们爬树摸鱼的时候,他只能半躺在榻上读书,就连在湖心亭上坐会,都会染上风寒。可是后来啊,宇文泰怕了,他见过太多的生死,也越来越害怕失去。那时候的他,只要感情不深,失去的时候就不会撕心裂肺,所以他一直特意疏远。父子二人,就这样在一条线上渐行渐远……
宇文毓醒来的时候,恍如隔世。他做了一个梦,梦里的自己躺在小床上,娘亲坐在一旁织着小衣服,时不时看他一眼,或者伸出手去拍拍他的小胸脯。父亲也在,他高兴地抓着自己的小手,逗弄着自己,母亲嗔他,“你别闹,孩子都睡了。”多么恬淡的梦境啊,多么美好的想象,以至于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爹爹…抱…”
宇文泰愣住了,什么情况?这位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大丞相,难得露出孩童般的呆傻面容。
眼看父亲没反应,宇文毓嘴角一撇,好像要哭出来的样子。这些宇文泰更加手足无措了,他已经习惯扮演一个威严的父亲,对这种突发状况完全没有辙,看宇文毓的样子明显是没有清醒,如果不依着他来,他真的会哭出来也不一定。
所以宇文泰小心翼翼地穿过宇文毓的后颈,把人轻轻地抱起来,安置在怀里。宇文毓轻得真如六岁孩童,完全没有一个成年人应有的体重,宇文泰突然觉得眼睛干涩。
宇文毓一躺在温暖的怀抱中,立刻就睡了过去了,仿佛强撑着就是在等这一刻。
宇文泰看着这张恬淡的睡颜,却陷入了沉思。他的要求如此简单,只是一个拥抱,可笑自己却始终不能满足他。
“叔父,您打算怎么处理堂弟的事?”宇文护眉头皱得死紧,在宇文泰昏迷的这段时间,外头已经翻天了,也不知道是谁,把宇文毓回来的消息放了出来,那些自诩正义的言官正抓着这个不放,宇文护下朝的路上已经被堵了几次,实在是焦头烂额。
宇文泰一言不发,在这之前他也在怀疑宇文毓回来的动机,毕竟三年可以改变的东西太多了,当初自己把他丢下自顾自逃出生天,难保他心中没有恨。他不信任任何人,只信任他自己。就算是现在,宇文毓为了自己连命都不要,也只是打消了他大部分疑虑,毕竟还不是完全,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