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那样的……”安太善抹了一下脖子,那里面已经渗出了些汗,“其实,我也是今天下午的时候才知道这件事。”
他朝走廊另一头看了一眼,可能是在查看前厅发布会现场的来人情况。趁着这样紧张的间隙,他语速飞快地对俞亮说:
“简而言之,今天上午的时候,全罗南道以南的南环岛一带发生了渡船事故。”他略微顿了顿,“而南环岛……是永夏的故乡。”
俞亮听他说完,人在会场门口怔住了。
“……事故?”
“是啊,据说是回岛的路上发生的。在渡船上坐着的,都是在南环岛上居住的人。”安太善有些沉痛地敛起眼睛,“永夏的父母,还有他的弟弟和妹妹都在那条船上。”
“那——那现在,现在怎么样了呢?”俞亮皱紧了眉头,他追问道。
“目前的话,尚且还不太清楚。海警方面已经出动救援和打捞了,具体的情况可能还要再晚一些才能知道……晚到什么时候呢,以及,到了那个时候,沉船上的大家又怎么样了?没人清楚……电话是从永夏的老家打来的。”安太善虬结着眉头,“真是,太伤脑筋了。那孩子正好是下午一点半多一些的时候接到了他亲戚打来的电话,那以后他就哭着求李赫昌老师让他回家去。”
俞亮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他的目光在走廊两侧游弋个不停,并没有找到其他认识的人,于是他转过脸来,又问:
“这么说来,他现在应该已经回家去了?”
“还没有呢。”安太善捏了捏眉心道,“这也是我和老师一直都在担心的事。赫昌老师之前也是请求他,最好比完赛再走,这回说什么也不能弃赛。但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样的事情,叫他怎么能坐得住呢?老师就算是想劝,也没有办法劝太多啊,最多也只能告诉他,如果这回再弃赛,就会被棋院严厉惩罚,只能这样而已。难道要说他不应该回去才对吗?这样的话,我们怎么忍心说出口呢?”
俞亮听完,他想了想,低下眼睛,把双手抄回大衣口袋里。
安太善无奈地叹着气,他望向大厅的方向,沉声说:
“我了解永夏那个孩子,他确实任性了些……但他并不是不通事理。遭遇到这样不幸的事情,身为他的老师和同伴,也应该尽可能理解他同情他才是。我想……李赫昌老师应该也会帮他跟棋院求情的吧,只是……这一回,媒体那边又会怎么说呢?他们也能体谅永夏吗?棋院的高层,也可以体谅永夏吗?收看这场比赛的棋友们又会怎么看呢?这些事,真是让人伤脑筋呐!”
他一气说了两回“伤脑筋”,脸上也展露出与平日十分不符的困扰来。
俞亮抿了一下嘴。他也向着大厅那边张望了一会,“应该——不会因为这种事责怪他吧?”他说,“他们也有自己的家人吧?”
“只能寄希望于此,现在也只是尽力对棋院和媒体解释这件事,但更多的也没法做到了。事已至此,有些负面影响恐怕也不可能脱得开干系,相比起现在的我,永夏和赫昌老师那里大概会更艰难吧?”
他喟叹着说完,掉头朝俞亮施了一礼:
“我先走一步。”
“好的。”
俞亮也压了压下巴,朝他鞠躬。等他直起上身时,安太善魁梧的背影已经走远了。
陆续都有人往前厅赶,无形中倒让俞亮这个比赛的获胜者被冷落了。前厅的方向投来几束光线,光线聚拢的地方,传来一阵又一阵麦克风调试的声音。
人式的礼貌对他打招呼:
“恭喜你了!”
他轻轻地颔首,算是回应。
临时在前厅搭建好的会场中,主席台上已经坐满了棋院方面的人,为首的当然是韩国棋院的领军人物、高永夏的恩师李赫昌。他甫一出现,第二排就有记者举起了单反相机,对他“啪嚓”、“啪嚓”地拍了好几张。镁光闪烁在主席台前,镁光映照在右手边端坐的安太善身上,到了这时,才有些细心的人发现,这个平时一贯温和稳重的八段棋士,脸上有些莫名的紧张。
“赫昌老师。”第一排已经有记者按捺不住地发问了,“您对这次的结果有什么看法呢?有消”
息说高永夏四段是因为家中急事才放弃比赛的,是这样吗?”
“请问,可不可以请高永夏四段出来接受采访呢?接下来也会有针对俞亮四段的采访吧?如果他还在这里的话,可不可以请他出来?”第二排的记者问道。
“非常抱歉,不过永夏现在大概没有办法接受诸位的采访,就由我这个老师来代替他好了。”李赫昌平静地答道。前厅的射灯灯光半映在他的脸上,在他双眼下凸出的两块肌肉上投射出下睫毛短短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