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昱的身形猛地一颤,浑身又克制不住地开始发抖。

见他实在是无法从恐惧中缓和过来,严律只能无奈地回到了自己的白点上,但临走前他拍了拍池昱的肩膀,不厌其烦地安慰了句,“别害怕。”

虽然知道他的结局是死路一条,但在神明的规则下,池昱还是紧紧闭上了自己的眼睛,这样至少不会死得太过于凄惨。

「玩家在心中默念祈祷者的姓名。」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步。

在这短短几秒钟的祈祷时间里,池昱的大脑闪现过很多画面,譬如自己为什么要帮助他们解决安谷泽,又譬如为什么他不让林启航变成的怪物索性把这群混蛋都给杀了。

他学着汪明哲的善良,严律的勇敢,产生了那种要带着所有人一起离开副本的荒谬想法,但最后换来的却是他们想要保全自己而把他给票走的出卖。

池昱的指尖在发抖,他分不清楚这到底是恐惧还是愤怒,他感觉自己无法思考了,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拼命推着他,让他想要歇斯底里地报复这里的所有人。

但意外的是,祈祷的时间已经过去,他却没有感受到任何要转变成怪物的不适,反倒是身边的严律传来了古怪的闷哼。

“唔……”他发出一声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低喘,听着像是在隐忍某种撕心裂肺的痛楚。

渐渐地,他的喘息声越来越频繁,声音也越来越痛苦,让池昱在一瞬间产生了某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圣女还没有宣告仪式结束,他不敢随意睁开眼睛,从他们之间呼啸而过的寒风畏缩了少年的背脊,也让他在黑暗中感受到了身旁严律痛苦的挣扎。

他正在向怪物转变。

尖锐的耳鸣替代了原先所有能听到的声音,严律感觉自己像被人摁着头埋进了水里,混沌的思绪顺着海水咕噜噜地涌进他的大脑,要替代掉他原先所有的理智与清明。

“原来是这样……”他自嘲地嗤笑出声,颤抖着右手从衣襟下掏出了自己的手.枪。

当初他立下的Flag居然成了真,只不过最后枪口抵着的不是池昱,而是他自己的脑门。

身体随着被怪物意识的侵占而渐渐不听他的使唤,严律几次想要瞄准太阳穴但最后都因为手抖而失败。

但他生来便穷其正义之道,再加父亲与自己都身为警察,又怎么会允许他变成那种卑劣的怪物?

“严律……?”池昱不敢睁眼,只能在黑暗中小声地呼唤身旁青年的名字。

但回应他的却是那声破空的枪响。

子弹破膛而出穿透肉身,温热的血液向外四溅,在池昱的脸上落下了一片粘稠,这诡异的触感宛若曾经的严律揉着他的脑袋郑重地告诉他——

“我说过的吧……有我在,就绝不会让你出事……”

相同的话语从相同的人口中说出,回忆与现实重叠在了一起,如今的严律已经实现了这句话的诺言。

只不过,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黑暗中,有人艰难地爬到了池昱的脚边,他的力气不大,只虚弱地拽着他的裤脚,温热的血液顺着他的指尖浸透了少年的鞋袜,却让池昱感到难以忍受的冰冷。

“现在能理解我爸了,当英雄的感觉确实不错……”

“你别说话,别说……”池昱翕动唇瓣,半天却挤不出一句他觉得有意义的话来。

他们在夜幕下沉默,兀自听着寒风中嘈杂的喧嚣。

最后他听到严律的低笑,很轻很轻,好像随时都能融化到风中去了,他说:

“接下来的路,就要靠你自己走了。”

圣女的祷告仪式在下一秒结束,池昱立刻睁开了双眼。

他看到了倒在他脚边的严律,他的胸膛被子弹破开,刺眼的黏稠肆意地流淌,曾经意气风发的青年破碎在满地的血色中,长发凌乱,像是折断了翅膀坠落在深渊的飞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