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追正在后院同岁岁玩,他身量颇高,肩宽体长,岁岁正坐在舅舅的肩上,抬手要去捉树上的柿子。那柿子长得极好,小小一个,还没彻底成熟,像青布做的小灯笼一样,挂在那树梢上。
岁岁眼馋许久了,阿梨都看见过好几回,她盯着那柿子发呆,如今总算是让她如意了。
阿梨走过去,岁岁见娘来,立马就把那青柿子往嘴里塞,被眼疾手快的大舅舅一把拦住了。
岁岁:委屈死了……
原来舅舅跟娘是一伙的……
阿梨好气又好笑,轻轻点了点岁岁的额头,道,“笨岁岁,柿子还没熟,不能吃。”
苏追倒是替岁岁说话,“无妨,我看着呢,不会让她吃的,只玩一玩,随她吧。”
阿梨算是明白了,甭管爹爹还是兄长,都是疼孩子没原则的类型。
她也不说什么,朝兄长道,“哥哥,你能帮我个忙吗?”
苏追自然一口应下,“你说。”
阿梨就道,“我这书肆原有个账房先生,姓梁。书肆要典卖,我想多给三个月月钱,权当补偿了。只是我身份在这里,上门总归不大合适,想让哥哥替我走一趟。”
苏追应下,他原就是疼妹妹的人,又心里愧疚,这等小事,他怎会不肯。
揣了银两,苏追便出了门,朝梁家去了。
梁家在冬果巷,苏追问了个路人,很轻易便寻到了梁家。
他刚想敲门,便见一群人蜂拥而至,挤挤攘攘,人声鼎沸,像是冲着梁家来的。那几人没瞧见他,或者说没在意,笑着敲门,边大声喊,“梁兄,我等来报喜了!”
报喜?
苏追心里纳闷,却也没说什么,只站在一边,看着事态。
不多时,梁家的门便开了。
苏追打眼望去,见梁家大门内走出个年轻郎君,穿着身直缀,那直缀看上去不新,但十分干净,只是洗得有些发白。但来人生得温文儒雅,气质不俗,倒也不显得寒酸。
苏追抱臂在一侧看着,就听方才那几个敲门的书生拱手,喜气道,“恭喜梁兄,这回院试,非但榜上有名,更是高居案首之位。一举夺魁,可喜可贺啊……”
“是啊,恭喜恭喜……”
另几个书生也跟着恭贺,零零散散几句。
梁慎行听得一怔,有些懵。
旋即,才回过神来,自己这是考中了?
还是案首?
他怔了好一会儿,被众人簇拥着进了屋里,梁母听到这动静,走了出来。
梁慎行几位同窗朝着老『妇』人,又是一番道喜。
梁母起初一愣,旋即喜上眉梢,顾不得其它,立即去屋里端出果子甜糕来,请来道喜的同窗和来看热闹的邻居吃。
果子甜糕是她瞒着儿子,偷偷『摸』『摸』买的,为的便是要是儿子院试取中了,能端出来给贺喜的客人吃。只是她当时只是偷偷『摸』『摸』地想,连买果子都走了好几条街远的铺子,半点不敢声张,今日居然真的用上了。
梁母感觉自己的脊梁骨都挺直了,脚下生风,说话也有了底气,抓果子给院里来凑热闹的邻居。
梁慎行倒是还沉着着,谦虚招待着同窗。其实院试取中,便是正经的秀才了,但秀才也不是那么难得,只是他又是案首,故而来凑热闹的人多了些。
他心里自然也是激动的,寒窗苦读十几年,一朝取中,岂能不喜?但他面上依旧冷静着,并不狂妄,谦逊有礼,倒是博得了同窗不少好感。
再热闹,也是一时的,同窗也都是读书人,十分识趣,略坐了会儿,喝了会儿茶,同梁案首寒暄了一会儿,自觉同窗情十分稳固了,便起身告辞了。
那些书生走了,邻居倒也陆陆续续走了。
热闹的院里,总算安静了下来。
梁母还沉浸在狂喜中,扭过头,“儿啊,娘不是在做梦吧?你真的中了,咱家往后就有秀才了?”
梁慎行微微笑了,点头道,“您没做梦,是真的。”
梁母还是不敢信,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疼得嗷了一声。
梁慎行被她弄得有些无奈,忙上去扶她,“娘,您——”
梁母疼得厉害,脸上却满是笑容,笑得褶子都出来了,边摆手边道,“没事没事,不用扶,娘好着呢。现在就让我出去跑十里路,我都不带喘一下的。”
说着,又乐得笑出声,“我这是成了秀才娘了?”
梁慎行无奈点头,“是,您就是秀才娘了。”他顿了顿,看了眼满脸喜『色』的母亲,轻声道,“娘,有件事,我想同您商量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