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是了,夫人,”阿月忙应道,“想来道长说的,便是这位住在葫芦巷中的程姑娘了。”
猜出了自己儿子的这位救星,谢夫人片刻都不耽搁,即刻便吩咐府中下人备车,往城西葫芦巷赶去。
阿月迟疑了一瞬,劝道,“夫人,这城西是贫民住的地方,气味腌,您千金之体,怎可踏足。不如您在家等信,婢子替您去将那位程姑娘请来?”
说话间谢夫人已经出了前厅门,动作利索地上了马车,“不必,我亲自去请。无论如何,也要将那位程姑娘带回来。”
就在谢夫人启程去寻那位“程姑娘”的同时,小程大夫遇上了点麻烦。
程既今天没能出成摊,他被人堵在了家里。
堵他的是隔壁街的孙婆子,整个城西远近闻名的冰人。凡是家里有待字闺中,到了年纪的女儿,或是意在聘娶的青年,少不得都要请她去坐上一坐,见几回面。
这其中自是不包括程既的。小程大夫一无高堂操持,二无家底为聘,连谢媒礼都拿不出,冰人也是有眼力的,从未踏足过他这破烂门槛。
是以今日孙婆子登门,程既着实吃了一惊。眼瞧着孙婆子满脸的皱纹直笑成了花儿,他才后知后觉地回想起昨日同张大娘那几句闲扯。
敢情在这儿等着他呢。
肉包子误事啊,一时贪了嘴的小程大夫悔不当初。
孙婆子显然是见过大世面的,进了门眼瞧着程既这屋子里破桌烂椅,家徒四壁,眼都不曾眨过。
她拣了条看起来略牢靠的板凳坐着,对桌上那只豁了口的瓷碗只作不见,堆着笑开口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小程大夫啊,你这可是撞了大运了,”孙婆子晃着手绢儿,直往程既肩膀上招呼,手劲儿还不小,把程既拍的一晃,“婆婆可和你讲,这张大娘家的闺女儿,哎哟生得那叫一个俊俏,性子也柔顺,力气也是有的。这段日子她爹病了,她家那些个笼屉,可都是她一人搬的。”
“这姑娘女红也好,绣的那鞋垫子上的鸳鸯,哎呀呀,真的要从那上头扑腾出来。”
“婆婆可问过了,这闺女儿啊,对你可是一百个愿意。那张大娘夫妻两个,也是瞧上你稳重,不似那些个年轻人,肚子里一堆花花肠子。”
“小程大夫啊,这里没外人,婆婆可是和你说贴心话,你说你这孤身一人在外,也没个亲眷,谁肯提你张罗个婚事呢?婆婆瞧着都心疼。虽说这倒插门听起来不太体面,可你想啊,这老两口就这么一个闺女,说句不好听的,将来一蹬腿,留下的东西不都还是你们小两口的?”
“你就听婆婆一句劝,这握到手里的,才是真金白银,别的那些个名头,都是虚的。”
孙婆子不愧是这城西冰人里首屈一指的,桩桩件件说得天花乱坠,水都不带喝一口的,言语间俨然将程既当成了自家人来打算,颇为推心置腹。
程既听得头疼,忙去水缸里舀了瓢水,倒在碗里递给孙婆子,权当堵一堵她的嘴。
孙婆子接过碗来,却只是拿着,口头并不停,“总之情形呢,大致就是这样,小程大夫啊,婆婆也不瞒你,那张大娘夫妻两个是实心实意想招个上门女婿的。要不是你先前救了那老丈一遭,只怕你这身家他们还瞧不上眼。这也是老天爷给定的缘分,你可得把握住了哇。”
程既实在听不下去了,眼瞧着到了正午时分,这婆子还不见要走的架势,再留下去只怕自己还要搭进去一顿饭。为今之计,只能速战速决了。
程既坐正,摆出一副心动又为难的神色来,“婆婆,您说的这些我都晓得,只是,我不好害人家姑娘的。”
孙婆子咋咋唬唬地叫道,“呸呸,什么害不害的,大好的喜事,说什么晦气话?”
程既声音愈发低了,简直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不瞒您说,我……有点毛病。”
孙婆子狐疑道,“你个大夫,年纪轻轻的,能有啥毛病?”
程既抬起头来,万分沉痛地开口道,“我不举。”
第4章 婆媳初见
日头晴好,张婆婆正搬了竹凳,抱着自家的老猫坐在巷口晒暖儿。
冬日里僵冷的老骨头在这样好的太阳里舒坦了许多,张婆婆微微眯起了眼,手一下下地挠着怀里猫的肚皮,猫懒洋洋地趴在膝头上,从喉咙里发出些咕噜噜的动静。
远处传来些辘辘的声响,像是车马轮子滚过泥地。张婆婆睁开眼,有些好奇地探头去瞅,一辆朱轮马车正正地停到了巷口。
这可真是罕事儿,葫芦巷这破地方马都不曾见过两匹,今日倒来了这样一辆马车子。那车身密密地围着,金碧辉煌,连前头拉车的马都格外肥壮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