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镜忍无可忍:“你消停消停!”
身前的身体滚烫,腰肢劲瘦细窄,李沽雪搂得更紧:“你方才那样儿冲我笑,装得一副深情不悔,上来却口口声声仗着皇帝…”他无辜道,“再说它不归我管。”眼看温镜着恼,他连忙言归正传:“刚才裴小侯爷挡路也是为了这个?倒难为他大义灭亲。你放心,这事成不了。”
温镜沉默,一半也是被撩得浑身热起来,一半是他也知道李沽雪说的不错,这事多半成不了,只是…
“我明白了,”李沽雪呼吸近在咫尺,嘴唇几乎贴着他的耳廓,“他不是大义灭亲,否则贵妃阻拦又如何,做声嚷出来便是。你是不是想替裴玉露免罪?”
温镜抿紧着唇不言语,他冒险拦下李沽雪目的却是如此。
“既成不了你又担心什么,无非是想找个法子免得裴玉露被牵连。裴玉露想保族人,你却是想保他,还说你不是为了旁人上我的马?”还真以为你是来寻我…李沽雪若说方才是希冀落了地,眼下是彻底破碎,灰烬满心。
正巧这时马蹄纵横,一个颠簸使得李沽雪往前一送,温镜连忙腰塌下来躲,却被拱烫到尾椎,沾到开水似的立刻往前挺直腰。这下可好,浑圆的两瓣臀送到人家心坎上,即便隔着衣裳…李沽雪神魂颠倒,忍不住含着些委屈喟叹:“阿月,阿月,不说旁人好不好,我好想你,你难道不想我。”
“我想,”温镜冷声道,“劈开你的颅顶看看里头都什么东西,说正经事你这样。”
温镜本就被热气烘了一脖子,方才那一撞又实在过分,身上难以抑制地攒出火星儿,燎得人浑身难受腰上紧紧一绷,每一寸皮肤都要隔着衣裳烧起来…可温镜不许这火星肆意蔓延燃烧,他勉力忽略身上的灼热面上一派冷凝:“李沽雪,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叫圣驾见血。”
一句话凛冽又决绝,李沽雪一愣。身后这样望去,怀中人一张脸上是与身体截然相反的冰冷,仿佛结着冰。
他忽然想起那夜温镜也是这般神情,白着脸,一句“我的事与你无关”斩钉截铁,一句“我不走回头路”削神刻骨。李沽雪张张嘴,他知道温镜心结,他想说我知道错了,我师父不是个好玩意儿,我现在知道了,你原谅我,我自此全心信你、帮你。
明镜能圆,朱弦可续,朝露未晞,芳时又回,你我能不能重修旧好。
可李沽雪的勇气被两份决绝熄灭,一份即是温镜此刻的神色,另一份则来自他自己。他从前两厢抉择时没有选他,离开是何等的干脆利落,且还不止一回,玄武湖上一回白玉楼中又一回,他自己都没忘,温镜当然不会忘。
忽然温镜发现身后的人偃旗息鼓老实下来,耳边传来低低的声音:“裴玉露想忠孝两全,而裴游风又对弟子太过纵溺。他的计策想支圣驾去咸阳,以给裴玉露和兴平侯足够的时间藏尾巴,但路都是自己选的,后果须各自承担,这尾巴藏不住。阿月,兴平侯的计策成不了,裴游风的也一样。”
两人静默片刻,温镜侧过脸,神色真正冷下来:“我忘了,你无名殿只忠天子。”
我还当你是可求助之人,是当年那个不由分说替我挡刀的李沽雪,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为什么?为什么脑袋一热跑来御前截人?自取其辱,温镜刻薄地给自己下定义,记吃不记打的贱骨头。
他们俩之间降到冰点相对无言,但前头几骑无名卫却不知道,大伙只看见自家头头和一名模样俊秀的年轻男子在马背上亲密无间耳鬓厮磨,末尾几个早就扭过头来嘻笑张望。一名无名卫大着胆子调笑:“李掌阁,您轻着点儿,人面色不好了。”
“嘴儿抿得死紧嘿嘿…”
“…李掌阁可不会疼人。”
李沽雪手上鞭子朝他们一点,要笑不笑骂道:“滚。”
几人起哄几声调转马头向前赶去,李沽雪手中鞭子还指着他们,他凑近温镜耳边:“你看看,无名殿不是我一人。他们之中任何一个都历过十年的苦修磨砺,都敏锐精干,都不比我差。你看看他们,你即知道兴平侯和裴游风都是痴心妄想。”更何况还有韩顷坐镇。
而温镜只听见四个字,痴心妄想。他沉默一番,最后道:“来日紫台论罪,还拜托李掌阁替裴玉露说句公道话。”
他闭一闭眼:“我的话说完了。”
腰间的手臂一僵,随即松开力道,骢马鬃边的缰绳渐松马蹄慢下来,温镜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咬咬牙推开李沽雪的手臂干脆利落跳下马。
…
温镜以为仪仗会即刻调头,但出乎意料并没有,七夕宫宴如约在曲江行宫开宴。裴玉露尝试和他一道进去侍宴,结果可想而知,说是贵妃亲下的令,不许裴小侯爷进去。
两眼一抹黑,温镜只有独自赴宴。
只是到得曲江行宫温镜却诧异,因为席间压根儿没有外头剑拔弩张的影子,杯盏交错谈笑风生,好一派歌舞升平。
上头皇帝身边儿就是楚贵妃,七夕跟姻缘沾亲带故,因她今日似乎是着意没叫九皇子侍宴,不打主意拿七夕作筏子提他的婚事。皇帝见她这般懂事龙颜大悦,特地近旁赐了席。
皇后缺席,贵妃一身榴红宫装巧笑妍兮,鬓边十八支的金钗荣光赫赫,领了十成十的风头。满殿臣工见风使舵,全是披着含蓄典雅饴糖皮儿的溜须之词。像这种宫宴总免不了赋诗,温镜冷眼看一看,觉着楚贵妃也没有应宴赋诗的几个侍讲吹的那么天花乱坠,诚实地说,单论长相温镜觉得她还不如她侄子裴玉露。
可是皇帝喜欢,那她就是美貌,美得国色天香,美得六宫第一。酒酣饭足,景顺帝望一望自己的爱妃,言语间满是温情和宠爱:“已近未时,爱妃陪朕回宫罢?晚间还要上乞巧楼。”
乞巧楼在清心殿西,年节时专供宫中贵人夜间游乐,今日七夕,依例有烟花彩灯。出自皇帝的口那就是圣旨,谁知楚贵妃收起笑意,手上酒盏一搁,淡淡道:“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