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小侯爷被几名禁卫七手八脚拦住,而贵妃说起驾,皇帝没说不让,李沽雪奉命重新下令开动。
不过今日皇帝没叫张晏吉跟着,甚至平时在清心殿侍候的几个内侍都没带,倒是前段日子失了圣心的贵妃,七夕的正日子独享宠爱,一路侍驾不说,还把皇后挤兑得留在了宫中,倒是风水轮流转。
话说回来,裴小侯爷神情…实在不像什么与胞妹口角。
李沽雪招呼来一名无名卫,眼睛掠过四周密不透风的禁军,道:“我家里住着个人,我出来太早没打招呼,你替我跑一趟,就说我今日晚些回去。”那无名卫是经年的手下,知道意思,无名殿谁家里能养人?再看一看李沽雪冲裴小侯爷飘去的眼风,他立即明白什么“家里的人”都是托词,跟着这位才是正经,连忙领命而去。
没走两步,李沽雪又在路边上瞧见一人,这人明显也是想被他瞧见,一身渚灰的衣裳迎着风,笑盈盈地立在围成排的禁卫后头,捕捉到李沽雪的目光还向他招招手。李沽雪朝左右吩咐一句打马过去,瞧他过来禁卫首先行礼,温镜也跟着行礼:“李大人,今日七夕宴忽然挪到午时,下官恐误了时辰,想找大人借一匹马,不知方不方便。”
周遭禁卫互相看看,什么,太仆寺就是管马匹的,管别人借马?还是管无名殿借?李沽雪也皱起眉:“你要借马?”
尚辇局倒也不是没有备着的空闲马匹,但是官员无诏不能随驾,除非皇帝允许,温镜是什么意思?
温镜向他笑道:“正是,就借——”他并指一点,点向李沽雪座下的骢马,嘴上道,“这一匹,倘若大人不嫌弃…”
他抬起的手一直举着,手腕微微一转好似转出了无穷无尽的婉转之意,那意思是在等着马上的人拉他上去。周围禁卫们只看见端立马前的太仆少卿伸着一只手,袖口露出骨骼玲珑修长的一节手腕,再看一看这一位的姿容…
满朝文武都想结交李掌阁,奈何他油盐不进,前一段儿倒是听说兴平侯送了一名倌儿,成功登堂入室,后来便又有几位大人赶紧效仿,可惜俱未得青眼,太仆少卿这是、这是凭仗一副好皮相亲自出马?
这也太舍得下本儿了吧!可也真是不怕死,无名殿的接舵人,万一不吃你这套,能落着什么好?已经有禁卫露出同情的神色。
果不其然,李掌阁神色不明,说这事不合规矩,谁知少卿笑眯眯道:“不如你问问陛下。”
!!惊掉一众禁卫下巴。李掌阁也是面露愠色,看一眼前头行出去老远的圣驾,此时仪仗最末的骑兵都几乎要行过去。
这时一名禁卫大着胆子凑近跟温镜咕哝:“你快走罢。”
温镜:“为何?”
这禁卫瞟一眼李沽雪,低声道:“无名殿是什么地方,那是阎王殿!即便你搭上他也没好果子吃!”
温镜捏着掌心,道:“果真?倘若如此…”他换上一副深情面孔,“我也没有怨言。”
“你…”
他这句没有怨言恰被李沽雪听见,幸亏是骑着马,不然非得绊一跤,心想他这到底是哪一出??先前不还动辄赶人吗?半刻也不许多待,拒人于千里之外那个劲头,只差明言一句老死不相往来,怎么今日这么殷勤凑上来?李沽雪心下纳罕,难道温镜真能不计较自己几次三番的弃之不顾?不能够罢,他吸着气心想,疑惑的同时心中升起一股梦游似的希冀。
这时温镜重又抬起手,几乎递到马辔齐头,这下李沽雪瞧得分明,他掌心分明捏着一枚笺子。
温镜冲他眨眼。
希冀落地,李沽雪明白过来,这是有话要递。这笺子上是什么?要温镜不惜惊动圣驾还这样小心做戏?甚至韩顷也在仪仗最前头,韩顷可是想要温镜的命。
下一瞬,周遭禁卫们方才掉下巴,这会子眼珠子也要掉出去,只见李掌阁抓住太仆少卿的腕子不由分说将人揽上马,胳膊还老实不客气地揉上人家的腰身。这时少卿似乎说一句什么,仿佛是“你既接了”…“行了”…“让我下去”。李掌阁缰绳一勒笑一声:“上了爷的马背你想下去?”说罢掳着人绝尘而去。
禁卫们哪里见过这等世面,震惊之余都要感叹一声:真敢啊,这位太仆少卿,真放得下身段,富贵险中求。还有无名殿李掌阁,竟然是这个口儿。
啧,要说太仆少卿方才被提溜上马,衣袍下摆旋开惊鸿一瞥,那个腰…
这时队正经过,清清嗓子,他们收敛起七嘴八舌警醒起来。今儿还有重头戏,有正事。没看见前头几个刁民来触霉头,还是咱们禁卫认错赔钱了事么?息事宁人不得节外生枝,一切为正事让道,实在不是嬉皮笑脸的时候。
不过若是今日事成,待得新帝登基不知李掌阁还会不会受重用,万一无名殿就此没落,啧啧,少卿大人真是可惜了了。
第239章 二百三十九·痴心且逐今宵尽
长安城东市近旁几条街都是青石铺路,跑马毫无阻碍,李沽雪掌缰,骢马哒哒的蹄声轻快非常。
温镜却轻快不起来。这骢马鞍上只有一副马镫,而没有马镫再好的骑术也白搭,他只有倚靠身后的李沽雪平衡重心。马背上他坐得尽量往前,可是身后的人仍然不知死活撞过来,他停止挣动面无表情道:“那笺子快看,要紧事。”
方才李沽雪拉他上马时已经顺手将笺子接了过去,但他不想看,顾不上,前头的骑兵最末两骑也还有些距离,怀中的人使李沽雪脑中蒸成一团,道:“拿出来看多引人注目,不如你告诉我。”
温镜无法,稳住心神开始讲。李沽雪听了两句,原来真是有事,事还不小。他手臂生铁一样横在温镜腹间,将两人按得毫无空隙:“贴近点儿,造反的大事,旁人听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