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沽雪把人拉起来,顺带手将温镜的衣角从他手里扒拉出来,道:“误会,误会,在下李沽雪,您是,霞儿的舅舅?”
温镜心里咦一声,没别的,李沽雪从不喊霞儿,当面叫一声“付姑娘”,背地里就“鬼殿那小丫头”、“鬼丫头”地乱喊,眼下大约是为显亲近,要取信于人。“湿婆”原在凳子上松泛坐下,闻听此言却肉眼可见地又紧绷起来,腾地站起身警惕地看着李沽雪:“你认识霞儿?怎么认识的?她一般不见活人。”
哈哈哈,攀关系攀到长颈鹿脖子上,温镜暗笑。
李沽雪无奈道:“真是付姑娘托我们来救你的,”他灵机一动,“她还给专门画了一张画像,我们这才一眼就认出你,否则我们即便是打听到了付姑娘名讳,又如何得知你的相貌?”
“湿婆”不信:“你胡说,霞儿画人像?她根本不会画画。”
“嘿我说你个——”
温镜拦住李沽雪:“确实不是付姑娘画的,你不是说是她的一位好朋友画的么?”
李沽雪看看他,憋气道:“…是。”
“湿婆”也看向他,将信将疑道:“你又是谁?”
温镜温文道:“晚辈白玉楼温偕月,见过付前辈。”
付前辈迷茫地啊了一声,大约不知道白玉楼是个什么楼,然后非常安然地接受了“前辈”这个身份,问道:“你也是霞儿央来的?”
“不是,”温镜十分正经,“白玉楼在扬州玉带河畔,与扬州三途殿毗邻,是付小春付兄,说他族中三叔出海连月未归,他实在放心不下,自己又不便远行,这才托晚辈出海寻人。”
三叔他信了,他大大地呼出一口气,将身上的白锦披肩团巴团巴抓在手里擦脑门子,嘴上嘀咕:“太好了太好了,还是小春有良心。”
温镜忍不住笑,问他:“敢问前辈如何称呼?”
“我付听徐,徐州的徐。不用前辈前辈的,小春他爹生他生得早,他和我也没差几岁,从不以叔侄论,你既然是他的朋友咱们平辈相交就行。”
李沽雪在一旁气得要翻白眼,他还是“胡说”,怎么那边儿已经开始“平辈相交”了?他凑近温镜轻轻撞一肘子,却听付听徐在一旁嘿嘿嘿:“兄弟!方便先给咱整身衣服不?”
这有什么——正在此时温镜和李沽雪同时一抬眼,眼风噌地朝门口甩去,李沽雪飞快做一个口型:“有人”。
第80章 八十·眼向朱门却懒抬
付听徐不需要任何人提醒,从凳子上蹦起来直接窜上里间的床塌,将被子拉得遮住脑袋。忽然又钻出来扯开帷帐遮住整张榻,一套动作一气呵成得有些过分。
好像一只人形汤姆猫啊。
温镜原先看外貌觉得付小春叔侄很像,现在看来是瞎了眼,除了长相付听徐和付小春没有半点相像,付小春绝不可能人前这么跳脱。他和李沽雪悄无声息一人一边守住门,两人对视一眼,李沽雪哐地一把推开门。
原来只是荣五,温镜松一口气。却也没有很松,因为即便荣五现在变成了霞儿的好朋友,温镜看见他也难免想起从前的恩怨,总有些不舒服。
荣五看起来是不知道他的芥蒂,神情有些迷惑又有些担忧:“温公子,李公子,一切平安吗?我方才似乎听见有人惨叫。”
惨叫的那位大兄弟,嗯…挺平安的。李沽雪和温镜互相看看,李沽雪对荣五道:“没事儿,温公子和我闹着顽的。”
温镜又道:“昨日沙弥送来的衣物你送来一套。”屋里还有一个几乎光着的“湿婆”呢。荣五也不多问,领命出去,李沽雪倚着门笑得别有意味,温镜便瞪他,眉目冷隽又热乎,他没忍住,手在温镜脸颊边上一划:“就你体贴。”
温镜撇开脸扭头走开,脸上却可疑地有些泛红。
两人又向付听徐询问岛上的监所,谁知付听徐却是自干儿从外岛登的岸,他是和船队失散,想着这里商船密集,或许能蹭艘船回陆地。没想到他找沙弥求助,沙弥瞧他外貌奇特又孤身一人,衣着看起来又无甚家当,便捉去扮了湿婆。
自投罗网了属于是。无法,看来还要在想旁的法子打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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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初八,子夜。
扬州城多水系,南北统共十六桥连接内城,今夜桥上不见行人却见灯。
三头麻布灯,支在马车梁上,车厢也是白麻布铺顶,叮零,叮零,是拉车的白马辔头上拴的銮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