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垂了头,拿眼角瞟我,低声道:“皇上不喜欢胭脂味。”

所以才要涂上——万一他又要做戏来亲我,纵然不能让他退缩,好歹也喂他满口胭脂,让他下回有所忌讳。

我很怕他又要像上次那般泄愤一回。

何况,一面在太后那边称病告假,一面在苏恒这里频频承恩,传出去也是不好的。

我说:“你就挑个没味的。”

我提了一罐麦仁粥,带人去了宣室殿。

夜凉如水,月光明澈,树影婆娑,还是旧时风光。

当年还是新妇,乍遣散了家仆,事事都要从头学起。因不曾做过粗笨活计,连生灶火都能扎满手的木刺。却怕苏恒嫌弃了我,小心的藏在背后,不叫他知道。

手指肿疼得连筷子都拿不住时,终于让他发现。他便在灯下拿针一根根帮我挑出刺来,挑不出来时,便将我的手指纳入口中,轻轻的吮吸。

他说:“你是大家的小姐,本不必跟我受这样的苦。”

但其实那样的日子,我是当真没觉得有半点苦。我记得行经腹痛的时候,他会把我的脚揣进怀里;盛夏蚊虫凶的时候,他曾为我扇一夜蒲扇;每次烧糊了粥,他都把清的那碗给我……

那个时候我是真的想,如果他怀的是梁鸿的志向,我可以为了他做一辈子的孟光。

直到很后来我才想明白,他若真的志在隐逸,来到河北后,又何必去拜访我的父亲?而他不用我带去的财物结交河北名士,是因为凭他的名号,只需要加上河北沈家的门第,便足以让河北名士豪门认清了局势。

而他激得我遣散家仆,亲手为他生火做饭洗衣织布,不过是怕我出身高门,骄矜跋扈,让他夫纲难振。一半试探,一半驯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