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被醋海淹没了的男人失去了理智,他回身离开此地,表情决绝。他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年纪,他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得到他想要的。也就是一瞬间,庄曜 身上的戾气全部消退干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秦叶子还一边挂心庄曜 ,一边跟着学监胡扯。
“庄太傅拿那第一做些什么?学监你不是一直站在庄礼司身边么?庄礼司也算是您的爱徒,您此举,请恕小女子看不明白。”
“很简单,老夫一心希望,能教导出一个大能之人,上无愧于帝王,下有利于百姓。可如今,他庄礼司,除了让老夫失望以外,别无建树。老夫听闻庄太傅想要改革私学。庄太傅为民之心,便是多少官员都没有的。还有先前的赋税。如今瑞丰一地还在沿袭,瑞丰的平民百姓常挂口边,道庄太傅为民争利。老夫本已觉得此生不会再见到如此人物,心有遗憾。却不想庄太傅却走在了前头,老夫十分惭愧。老夫手里,旁的没有,还有当年先帝在时留的些许官员情分。姑娘何不,让老夫搭一把手,助庄太傅大展宏图,完成伟业?”
秦叶子听到这才知道,原来学监当年也是个官。感觉还很厉害的样子。
都道官场水深,原来是真的。
秦叶子不会不明白学监的坚持,她也不知道,学监的大半辈子,都用在了追随杨子宁身上。对于他来说,第二个杨子宁的出现,就能改变国家、改变朝局、为百姓图谋争利。他是杨子宁的敌手,却心敬杨子宁,也是个一心为民的高德好官。只是局势不留人、朝堂不留人,空有一腔热血,却什么都做不了做不成。
“学监,小女子不是很懂官场之道。但小女子还是能说说自己的看法。且说庄礼司。您说他为官别无建树,小女子无法赞同。有人征战,有人顾稳,并无不妥。庄礼司虽然守成,但也还不至于墨守成规,变成迂腐之人。宝熏一派安稳,对于宝熏隶下的百姓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难得的祥和安乐。学监身为庄礼司之师,想必也是了解庄礼司的,他未必有学监说的这般不堪……不。”秦叶子笑笑道。“小女子与庄礼司是旧时,小女子觉得,庄礼司非但不迂腐,相反,是个有七窍玲珑心的人。他绝对会是个好官的。”
“哪怕他顶用了你的诗句,你也这般认为?”学监仍然不死心。
“庄礼司的人生路,是他一步步走出来的。就算那首诗敲开了昌安书院的大门,但也敲不开他往后所走的道路。学监,既然你知道那诗不是庄礼司写的,那么你看上的,一定就是庄礼司身上别的东西。既然如此,时至今日,你又为何要拿一首本来就不占多大干系的诗句,去否认一个人十几年来的所有努力呢?学监您这般,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姑娘你心性好,怕是没旁人能比得上。他当日离开,我千叮咛万嘱咐,且让他心智坚定。可是……若是能把他往下拽一把,帮庄太傅稳住身位,哪怕此举不是君子所为,老夫也想这么去做。”
秦叶子不明白学监为什么这么的硬脾气,她微微有些动怒。“可若他否认,学监你无凭无据,单凭你一家之言,便能否定一个二品礼司么?”
“他会承认的。他若不会,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若不是学监上了年纪,秦叶子还真把持不住自己的脾气。这话说起来,怎么就这么像‘他是个心地善良好欺负的,做错了事绝对会承认’。
庄守心和小胖不一样,小胖是个被骂惯了的。再大的风浪,也打不翻他坚强的小船。可庄守心却不是,他一直被人捧着,走的是德行至上的路。一点小小的瑕疵,都会被人无限的放大,这样,庄守心就毁了。
本来这诗就是她强加在庄守心身上的,一开始也没跟庄守心商量过。要算起来庄守心被传出了神童,其实一直也没有机会去说清楚这事不是?更何况,这学监一直也只是这么看着。为人师长的,肯定也没教了好。
秦叶子调整了一下坐姿,一下子气势就上来了。“学监,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小女子也就坦白与你说。庄礼司不会承认的,只要我秦叶子活着一天,他庄礼司就不会承认。因为,我是不会让他承认的。你别瞧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但我若真跟他较了真,他也拿我无可奈何。再者,你说帮庄太傅,这话,小女子听着刺耳。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高于岸流必湍之。学监的作为,不过是把人往死路上逼罢了。”
学监静默半响,很是诧异秦叶子的后半句话。他扭头细细打量秦叶子,且看姑娘满脸正气,眸子里一片坚定。巾帼不让须眉,不外如是。
学监长叹了一口气,终于颓败的摇了摇头。
今天他来,只是想送庄曜 一程。
他已上了年岁,恐怕也不是个能有多大用的人,当不成庄曜 的谋将。他有自知之明,但万万没想到,还没急见着人,就要被一个姑娘给劝走了。
“姑娘,也许是老夫错了。当初庄礼司心悦于你,老夫多少有所察觉。只是不料……老夫不应阻止他,若有姑娘在后,想必,他今日也走不到这糟。”
学监缓慢起身,朝秦叶子作揖。“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高于岸流必湍之。老夫受教了。”
秦叶子也诧异自己竟然就这么说退了一个老人家,她茫然跟着回礼,也没反应过来送,便见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