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身小厮了然,不打着“赵玉珠”的旗号,自家大人怕是……进不了将军府的门。
你瞧吧,藏起姑爷身份,以官爷身份上门,赵玉露果然不敢拒之门外,让管家客客气气迎进了正堂。
夫妻俩主位上落座,中间门隔着一个摆放了瓜果点心的高几。
方珏接过热气腾腾的茶,隔着雾气问话:“贵府三小姐可在?”
男人端坐,说话时视线下垂盯着茶水,连个眼风都没丢给赵玉露,声音更是冰冷。
曾经男人待她千宠万宠,近日一冷再冷,这巨大落差的滋味儿如何,唯有赵玉露这个当事人知晓了。
赵玉露眼睫颤了颤,强自镇定:“三妹妹不在,不知方大人可是有急事?需要在下转告吗?”
“怕是来不及,钦差大人即将抵达……”方珏故作焦急。
赵玉露咬唇。
上回妹妹受到方珏点拨后,一连几日在外奔波,忙忙碌碌不见人影,她这个当姐姐的确实不知妹妹上哪了。
又不能瞎编。
赵玉露一时咬唇,咬唇,再咬唇……没了话。
等了等,还是没有话。
方珏喝茶的动作一顿。
眼睛强憋着不去看她,耳朵听听声音也是好的呀,眼下连声音都断了,他死皮赖脸挤进门是干嘛来的?
忽然,一阵发香飘至鼻端。
好吧,方珏不动声色深深吸上一口,又有精神继续喝茶了……
“管家,你可知晓三妹妹今日去哪了?”赵玉露朝候在门外的管家招招手。
管家进屋,刚要回话,又被赵玉露打断了:“你直接向方大人回话吧,有一说一,不必隐瞒。”
撂下这句,赵玉露行了个告退礼,出门走了。
方珏:……
视线僵在茶水上,这回连发香都闻不着了?
女人身影彻底从正院消失,方珏再不喝茶了,一把撂下,问管家:“你们大小姐近日身子还舒坦吗?还吐吗?”
“吃饭多不多?”
“睡觉好不好?”
“肚子的小瘪犊子还老实吗?踢不踢她,踹不踹她,她疼不疼……”
管家:……
不是说咨询三小姐的去向吗?怎的一句句,问的全是大小姐啊?
管家很快反应过来,姑爷到底是姑爷,媳妇儿的事总归要排在公务前头的。
这个老管家也是真心将大小姐当闺女疼啊,有问必答,事无巨细,但凡他想得起来的全部绘声绘色地讲一遍。
赵玉露想起手帕落在了椅子上,返回来取时,隔着窗子都瞅见老管家唾沫横飞、眉飞色舞的样子。
一句句,描述的全是她。
连她晌午馋玉兰香,亲自抄起花剪,上梯子挑选了三大枝白玉兰……都说了。
赵玉露脚步一顿。
隔窗眺望,只见方珏听得一脸紧张:“上梯子,可有多派几个丫鬟扶着?没摔下来吧……”
兰叶见了,心头也是一惊,姑爷前后的反差也太大了。
“大小姐,姑爷他……”
赵玉露连忙竖起食指,让丫鬟噤声。
里头的方珏还是察觉了,起身,打断老管家:“好,我知道了。”
双手一拱,告辞往外走。
老管家一脸迷雾地追上去:“姑爷,您这就走了?三小姐的事儿还没开始说呢?”
方珏大声道:“好,我知道了,在城外。”
老管家:……
他何时说过在城外?
他都不知道在城外,姑爷咋知道的在城外?
方珏不理会,急匆匆往外奔。
突然,白色裙摆一荡,一阵幽香扑鼻,方珏被堵在门槛出不去。
一身白色湘裙的赵玉露,仰头,抿唇,死盯着方珏双眼。
方珏避无可避,目光直直迎了上去,眼底一片……清冷。
男人依旧摆出一副冷脸,宛若在与小少妇冷冷对峙。
赵玉露狠狠抿唇,这个臭男人,若非先前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怕是又要被他这副冰冷神情给骗了!
“喂,演戏,有意思吗?”
赵玉露一脚踩上男人脚背,又娇又横。
方珏一动不动,任她踩,仿佛瞧不上她脚劲,神色不带变的。
赵玉露狠狠一点头,改用小拳头砸他胸膛:“还想骗我是不是?你还要演戏到几时?”
方珏依旧一动不动,冰冷的神色,在晌午明晃晃的阳光下,那么清晰,赤红了赵玉露双眼。
赵玉露气笑了,把他胸膛当鼓捶。
疯狂地捶。
边捶边抱怨:“让你演!让你骗我!让你这些天将我的心都骗乱了!”
“我是个孕妇,我还怀着你的孩子啊……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残忍……”
满腹委屈倾泻而出,赵玉露浅浅的眼眶成了小池塘,池塘满了,温热的泪珠溢了出来。
突然,赵玉露眼前一黑,委屈的话给堵回了嗓子眼。
竟是方珏捧起她小脸,压了下来,封住了她喋喋不休的红唇。
“呜……”那些控诉的话,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全变成了“呜呜呜”的破碎声。
兰叶等丫鬟臊红了脸,麻溜地闭眼的闭眼,转身的转身,还有跑去廊下躲的。
老管家就可怜了,年纪一大把还看了一场活-春-宫,偏生他被堵在堂屋大门里,想逃出去又怕挤着了堵在门槛的这对恩爱鸳鸯。
不得已,老管家捂着双眼趴去了墙上,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啊。
直趴得老管家两只老寒手臂都快给冰冷的墙壁冻坏了,才又听得方珏开了口——
“露露,我怎会不爱你,梦里都在用力亲你……”
老管家:……
这可是害苦了老管家了,捂住双眼还不够哇,还得奋力堵住双耳!
“时时刻刻惦念着你,惦念你有没有乖乖吃饭,胃口不好,可有人给你买蜜饯……”
“……夜里踢了被子,我不在你身边会不会着凉……”
方珏不要脸的情话,一句紧接一句往外蹦,别说老管家了,赵玉露这个小少妇更是羞得满脸通红,先头的眼泪,都快在发烫的脸蛋上蒸发了。
不止脸哦,嫩白的脖子也烧红了。
赵玉露羞臊不已,小手飞快捂住男人的嘴:“不说了。”
“好,不说了。”
方珏说到做到,打住舌头不说了,改成——做。
低下头去,又亲上了。
赵玉露:……
她不是这个意思啊。
正在这时,方珏的心腹气喘吁吁跑了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方珏余光瞥见了,唇上动作一顿。
随后,似蜻蜓点水,在娇妻香甜柔软的唇瓣上重重一啄,才恋恋不舍地分开了。
“露露,眼下我有要务在身,下次……再来看你。”方珏用大拇指依依不舍地擦过娇妻红艳艳泛着水光的唇瓣。
说罢,方珏阔步离开。
赵玉露追了两步,她瞧见方珏转身的一刹那,又恢复了清冷模样,一身正六品的官袍,随着他阔步离开的步伐,袍摆有节奏地荡起。
一队官兵迈着整齐的步伐,紧随其后。
男人升了官,气场都变了,霸气不少!
直到男人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外,彻底不见了,赵玉露才收回痴痴凝望的眼神,回到堂屋去寻不慎掉落的帕子。
“咦,怎的不见了,难道掉在了别处?”
赵玉露把堂屋寻遍了,也没觅着上头绣着“露”字的白锦帕。
通往将军府大门的石子甬道上,方珏从衣袖里摸出一方白帕子,大拇指轻轻摩挲上头金线绣成的“露”字。
“亏得我眼疾手快捡着了你。”
接下来没有媳妇的孤枕难捱的夜里,也唯有它勉强作伴了。
摩挲着摩挲着,方珏低下头去亲了亲上头的“露”字:“露露,你等我,过阵子我就接你回家!”
亲完,将帕子叠成方块收进怀里,用力按了按,让帕子紧紧贴住胸口。
方珏眸色沉了沉:“你会心甘情愿跟我归家的!我保证!”
随后,方珏扭头问心腹:“何事?”
心腹小跑一步上前,压低了嗓音:“刚刚探知,昨日世子爷无故失踪,为了寻子,荣国公耽搁在宝国寺迟迟没下山。”
“这个紧要关头,困在了宝国寺?”
方珏敏锐察觉出不对劲,太子那头还死等着钦差大人早日抵达呢。
“走,咱们也上宝国寺走一趟。”
方珏翻身上马,带上一队官兵火速驰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