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你母妃嫁了,先帝钦点的媳妇,我也很高兴,你父王是个不错的人。后来,有了曦儿,我更高兴,自己和自己说,我都有孙辈了,我该回去了,回去陪陪我的老妻吧!
却忽然,你父王出事了,连先帝也出事了!
我远在这边境,等得到消息,都已经很久的事情了,新帝登基,急召我回去,等待我的,却是叛国的罪名!
可终究,我们镇西侯府,也是世代忠良,容不得这样莫须有的诬蔑,好些人帮我求情,新帝一看情形不妥,便随意按了我一个罪名,削了爵位,把我贬去北边的苍终山。
我本来,心中就算再难过,也是要当个忠君之臣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是,我的老妻,我这丢下大半辈子的老妻,我们成婚到抄家出事,总共日夜相伴不过几百个日子的老妻,却非要跟着我!她说,原先留在庆京,是要代我上孝高堂,下慈儿孙,如今高堂没有了,女儿也嫁了,她没有理由不跟着我。
我拗不过,只好让她跟着,可路上,我们却遇到了不止一次劫杀!我寻思着,若是真那么去苍终山,我一定会死在半路上!我死了不要紧,可我却怎么也不能再负了我的老妻!
我逃了,带着你外祖母逃了,逃到这个我过惯了的地方,隐姓埋名,过着最苦的日子。可你外祖母说什么?糖儿啊,她说,这是她一生最快乐的日子!
糖儿!我觉着,我这一辈子真是糊涂啊,我只顾着自己,却从未好好想过你外祖母,而你外祖母,一辈子却只想着我。我,花了一辈子,才知道,你外祖母才是我最值得珍惜的人。
后来,你外祖母死了,我便把她安葬在这附近,决定好好守着她,再不管外界的事。
君王,山河,与我何干?儿孙,世事,皆有其运。
我,只想陪着你外祖母。
就这么过了好些年,每日里和你外祖母说说话,竟然也不觉得闷,偶尔,我会想你母妃,想曦儿,可是,我以往常年在外,一辈子才见过他们几面,有时候,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他们的样子了,只有你外祖母,我不用想,她,就在我心里。”
唐七糖不明白,眼前这个老人,究竟是凭什么,认为唐七糖该当是卫曦之的人,还一口一个你外祖母、你母妃的说着,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可是,他这么说着的时候,有着无限的感怀,唐七糖也不忍去打断他,只觉得怎么听怎么奇怪,好在也没人听见,她也便扶着额头听着了。
可老人显然也是极少这样尽兴吧,就这么一个人自斟自饮的,渐渐有了酒意。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指指房间说:“糖儿,你先去歇着吧,晚上我睡这大桌子上,我这会儿还要去看看你外祖母。”
唐七糖看他走路都有些脚步踉跄,忙扶着他说:“阮老伯,这么晚了,您还要出去?”
“糖儿,你叫我一声外祖吧!好不好?我这一辈子,才听过几次女儿唤我爹爹,她便嫁了!我才听过几次曦儿唤我外祖,我便离开了,你外祖母也想听,来,我们去看看她,你去看看她,她一定很高兴。”
唐七糖张着嘴,看着老人兴致勃勃地脸,那拒绝的话,硬是说不出来。
外面已是天黑,阮青峰显然是走惯了的,即便林子里暗沉沉的,他也拉着唐七糖走得很快,没走几步,果然在几棵大松树下,看见了一个隐约的小土堆。
土堆旁有根白色的石条,在暗沉的夜色里倒很是清晰,阮青峰很是随意的坐了,指着坟头说:“糖儿,快来拜见你外祖母!”
唐七糖真有点无语,这老人的样子,倒是和当日在阮氏院子里,阮氏让她敬媳妇茶一样的自说自话,若是以往,她定然要不管不顾骂人的,可如今,她没有那么莽撞了。
唐七糖在一旁也坐下了,说道:“阮老伯,我,我无父无母,可不敢随便认个外祖外祖母。我陪着您,您老说说话,我再陪您回去。”
“唉,你还真是个倔脾气的!你可知道,我虽明白自己的心意晚了一些,看人却是极准的!我瞧着,你心里,定然是有我的曦儿的!你自己都说喜欢他,为什么就不肯喊我一声外祖父呢?年轻人,就是不知道珍惜。”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