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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的那个姑娘头上都磕出了红印子,哽咽着应道:“都听夫人的……妾跟哥哥这辈子,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夫人的大恩大德。”

陈若弱笑眯眯的应着,若是之前,众人看她只觉丑陋,可如今再看,只觉得这半脸的笑容就像是佛堂里慈悲垂目的观世音菩萨,让人心中熨帖。

周仁昨日吃了一顿地道的淮扬菜肴,一早起来也就有了兴致,走街串巷吃了一肚子满满当当,回来又起了心思,打定主意要从顾屿这儿蹭到一顿陈若弱做的饭菜,只是人才进门槛,就被抓做了壮丁。

顾屿一早就出门了,陈若弱原先是想自己看着,让周虎周豹记笔录的,没想到周虎周豹两个军中最好的探子,认字居然也不怎么全乎,笔录口供这东西,是不能由证人自己写的,她正愁着,周仁就上门来了。

比起顾屿,周仁显然更平易近人一点,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袍,苦着脸坐下去磨墨,瞧着不像个相府公子,反倒像是路边给人写字为生的穷秀才,陈若弱就站在他边上不远,盯着他写字。

红仙是头一个上前的,她哭得妆容都糊了,胭脂眉粉青一块红一块的,看着很有几分惊悚之意,周仁却没什么反应,一副早已习惯的样子,对她点了点头,示意她讲。

第四十六章 调军

瘦马也分三六九等,红仙的相貌艳丽,买来时就足花了二十两银,只是她没什么才情,也没有算账管事上的天分,学了十来年,不过是些寻常勾引男人的技巧,身价也不如彩悦高。

她的官话倒是好听得很,不带半点南方的口音,周仁才提笔记了几行,就抬眼看了看陈若弱,看上去有些征询的意思,“嫂夫人,这些不用记吧,就是拿到堂上做供词,也没有判处的罪名。”

“买卖良籍给人做妾,没有罪名可以判吗?”陈若弱惊道。

周仁熟读大宁律,闻言点点头,看了一眼红仙,补充道:“父母买卖子女合乎法理,所谓瘦马……那些人家从父母手中将幼女买来,以收养为由教养她们长大,送进商贾府邸做妾也是以收取聘妾礼为幌子,并无违法之处。”

红仙的脸色有些发白,急急辩解道:“她们还会把挑剩下的次品卖进妓院!”

周仁露出了一个同情却又无奈的神色,“父母买卖子女是合法的,按大宁律,养父母只要能拿出供养孩童五年以上的凭证,就等同父母。”

陈若弱的眉头拧了起来,周仁的笔端在砚台上磕了磕,见一院子的人都是一副惶惑难言的模样,忍不住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只是他刚要说话,就听陈若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拍手说道:“但是之前又没有人把这些事情捅给朝廷知道,律例是死的,人是活的,圣上那么英明,只要了解了前因后果,一定能做出公正的判决。”

周仁一愣,陈若弱对他笑了一下,说道:“周公子只当帮我个忙,把这些女子的冤屈记下,圣上是个好人,他见到难民苦楚,就派人来查,要是知道了这些,肯定也会做些什么的。”

红仙的眼泪糊在脸上都发干了,嘴唇微微地颤着,似乎有些不信地重复了一遍,“……圣上?”

陈若弱认真地点了点头,看了红仙一眼,觉得她和喜鹊形容得一点也不像,就对她笑了笑,说道:“淮南道的难民逃到京城,正好撞到圣上微服私访民情,才有了这次派钦差来查案,你别怕呀,这次的事情他老人家一定会管的!”

周仁嘴角微抽,看着陈若弱一脸的认真,只觉得她和那些朝上厚着脸皮拍龙屁的大臣是一家的,区别在于她是真心实意地觉得圣上是个天大的好人。

不知道是不是被陈若弱哄过来了,红仙擦干净眼泪,把自己的经历统统讲了一遍,其余的女子也都一一上前来,周仁才记了五六个人,外头就有通报,说是钦差大人回来了。

顾屿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走时只带了两个随从,回来的时候后头却跟了一大帮穿得破破烂烂的乡民百姓,陈若弱才迎出来,就被喜鹊惊叫着拿帕子盖住头脸。

“周虎周豹,去把这些乡民安置在官驿的空房里,过午我要带到公堂上,让他们把今天说的话做个口供……罢了,你先带他们去洗个澡,吃些东西,其余的事情之后再说。”

周豹连忙应了,周虎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被顾屿带回来的乡民,也跟着点了点头,两兄弟都是杀过人见过血的,不用怎么吓唬就是一身的凶气,这些乡民一个个面黄肌瘦,瞧着也可怜得很,几乎没怎么费工夫,就像一群小鸡崽似的跟在周虎周豹两兄弟后头走了。

周仁从陈若弱身后转出来,对着顾屿露出一个假得不行的笑,还作了个揖,“方才来串门,替嫂夫人做了一早上的苦工,文卿兄可再没有理由拦着开余蹭一顿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