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兰费解万分:“我不是吩咐过你很多次,要你跟着我女儿吗?你老跟着我干什么?你是我媳妇还是我老母亲?还是你指望我夸一夸你?”
乃颜闭嘴。
屋中的骂声不停歇,虽是蛮族话,屋外的人听不懂。但是听那声音,肯定是骂人啊!
闻蝉也听不懂,况且听她那个生父那般厉害地骂人,她听得肩膀颤抖,生了怯意,不太想进屋了。闻蝉觉得这个男人太凶了,自己恐怕应付不来,还是等她夫君回来再说吧。她转身正打算离开,屋中骂声陡然停住了,男人的说话声瞬间转换成了清晰无比的大楚话:“谁?!”
声音若藏金玉,金玉碰撞,火星簇簇,又快又厉。
青竹皱着眉,先进去了。她对阿斯兰还是不满居多,如不是因为这个人,翁主何必这样左右为难?再一看屋中站着的傻大个,正是被喷的无话可说的乃颜。青竹有些同情这个蛮族汉子,就说道:“你干什么这样骂人?这是我们男君的府邸,是我们大楚的国境。你说话客气点儿!”
阿斯兰目光只随意从青竹面上扫过,他根本没记住这是个谁。他目光继续往后走,看到踏过门槛的深衣女郎,僵了僵。女郎从门外进来,身边跟着许多随侍侍女。侍女们个个颜色姣好,青春正当。然一团花团锦簇中,被围在中间的女郎,依然烂烂若霞。
闻蝉乌黑的眼睛带着微窘迫的笑意看来时,阿斯兰觉得整个心脏仿若攒于她手中。她轻声问“您醒啦”的时候,阿斯兰眼中就只看到她了。他口干舌燥,身上的每一部分都开始僵硬。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半天不知道怎么说话。
小蝉!
是他女儿!
他忽然开始紧张,第一反应是伸手捂住脸,头埋下,让闻蝉惊诧了一下。
屋中的父亲突然捂脸埋下头,闻蝉以为他又病了。原本还有些尴尬,这次是真急了,两三步奔了过去,伸手去攀上他的手臂,慌张地让侍女们去喊医工来。她虽然和这个人不太熟,虽然李信跟她保证阿斯兰皮厚肉糙只要扛过第一晚后面不会有什么事,但是骤然看到这个人捂着脸倒下,闻蝉当然以为他出了什么事。
闻蝉死活拉不开他的手,声音焦急:“您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您听得懂我说话吗?我、我叫我夫君来……”
屋外站着的侍女们早在这个时候去让人找李二郎了。阿斯兰醒了,还与翁主见面了!这般大的事情,李二郎早说过要通知他的!
阿斯兰声音在手掌中,闷闷的。他手挡着脸半天不让闻蝉看,乃颜在边上看了半天,眼角微抽,心中却也有点儿酸楚。翁主恐怕想不到她那个父亲是怕吓着她,翁主想不到阿斯兰有多在乎她。她还徘徊在要不要认这个父亲的地步,阿斯兰却很早就在想如何让她好,如何让她更好些。
乃颜沉默地看着,并不吭气。他虽然少言少语,但大都尉训了他这么多次,他已经明白很多时候,阿斯兰都不想他插手。
果然闻蝉的焦急声音,带给阿斯兰愉悦的享受。他手臂被女郎攀着,眼角余光看到她的裙裾,顿觉她十分的柔弱。唯恐自己轻轻一碰她就倒了,他倒是忘了自己正是重伤时候。阿斯兰心中飘飘然,被女儿这般关心,他简直乐得想仰天大笑。然一有笑意,胸腔就开始痛。阿斯兰咳嗽一声,也不敢让女儿太担心 “你对脸长得不俊的郎君,有什么要求吗?”
闻蝉愕然。
没想到她在关心阿斯兰的伤势,阿斯兰居然问她喜不喜欢丑的男人?
闻蝉茫茫然:“还、还好吧。你没见过我夫君吗?我夫君就长得很一般啊。”
阿斯兰十分激荡,心想对!
他在一瞬间和女儿生起了心有灵犀的感觉!他也觉得李信长得非常一般!
也就是中等偏上的姿色,大多还是气质让人注意。李二郎的脸,也就是普普通通中,大概有点英气硬朗吧。一群小女郎天天眼冒桃花觉得好风采,但是李二郎迷人的,恐怕根本不是他的脸吧?李二郎倒是杀人时最有风采,但是杀人时的李二郎,有谁敢去接近么?
阿斯兰得到了安慰,李信那个样子女儿都能接受,那自己,应该也能接受吧?
阿斯兰有了勇气,继续委婉问:“不光是普通啊。如果你夫君脸上带伤疤,毁了容,你还喜爱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