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愈发的冷了,妇人给她拿了两床被子来,虽然同样是破旧的外皮儿,可里头却是实实在在的棉花因此知梦夜里也不会觉得怎样寒冷,她披着被子要么是磨铁环要么就是默念佛经。
日子一晃便过去了月余,知梦手上的伤口开始全面结痂,不疼了,这痒也让人有得一受,很想直接把那痂撕下来才痛快却不敢,真撕了便又是一番剧痛,两相权宜还是痒着吧。
因为好了许多知梦便主动与大娘说要了份活儿,她知道,这镯子不会用保着她这样悠闲,若在这里活着她得干活养活自己。
妇人派给了她一些轻巧的伙计,知梦闲了便这里帮忙那里帮忙,谁支使她她都不出言反驳,只是默默地干活儿,时间久了大概她们以为她也不过是个见过些世面的宫女而已所以也就不十分难为她了,日子终于算是真正安稳了。
一晃儿到了冬月里,冻掉下巴的天气,乐安堂的人不洗衣服了,都改成屋里的活计了,知梦虽然会苏绣,但此时手上还是新长的嫩肉不敢太用力,两手便总是协调不好,妇人倒也不强求她,只给她一些打绦子的活计,而且也不限数量。
知梦磨了两三个月的铁环终于还是有些成效的,给那妇人看她也很是欣喜,眼里的光芒大盛,知梦心终于也放下了,还好,行得通。
过年了,宫里的炮竹声闷闷地传来,倒是站在屋外能看见天空中那绚烂的烟花,总算因过年洗得干净些的女人们围着知梦问她宫里娘娘们怎么过年,像她这样的宫女能得到什么赏赐之类的问题,知梦说她也没见过娘娘们,她只是个在尚衣局帮忙的宫女而已,赏赐到她们这里也只是一把铜钱,女人们便很失望,但很快又被那绚烂的烟火吸引去了。
知梦看了一会儿便回房了,头有些发热,胸膛里像是燃了一窑的炭,烤得皮肤都疼,脑子也愈发的昏沉起来。
迷迷糊糊中见朱瞻基提着小小的羊角琉璃灯笼走来笑着说:“容儿,我们去提灯走桥。”
梦很长,长得知梦以为会没有尽头,可她终究还是醒了,眼前是大娘有些焦急的脸:“这话儿是怎么说的,大过年的怎么就病起来了?”
“没什么大碍,明儿就好了,大娘别担心。”知梦说道,双颊有灼热感。
“唉哟,这冬天里的病哪有说好就好的,快着,那个土方子呢,春芽子,你马上去找来。”大娘说道,一个女人应声去了。
知梦病了,确实病了,而且病得还不轻。女人们三三两两来看过,到了初五上这里的年就过完了各项伙计又都重新捡起来,人自然也就忙碌起来,只有大娘还有些闲暇来看她。
大娘说她这是心火拱上来了,初来的时候都没病那是她自己活生生把火儿压下去了,如今压不住了反倒就更严重,知梦听着,咧一咧嘴脸皮都跟着疼。
许是知梦求生的念头强又或者是土方子确实管用,一月里知梦便能下床走动了,卧床大半个月她的脸上都苍白的吓人,而且愈发的形销骨立,女人们说她风一吹就能跑了似的。
二月里,乐安堂忽然来了个小太监,也是来送人的,一个太监,知梦认得,是海涛。
海涛见了她便瑟缩了一下,那小太监见了知梦也愣了下,走到她面前疑惑地盯着她瞧了半天:“你可是姓萧?”
知梦摇头:“入了宫便没有姓氏。”
“那宫里平日里怎么称呼你?”小太监又问道。
称呼?夫人?
“椿芽儿,就是椿芽树那个椿芽儿。”知梦说道。
小太监疑惑着走了。
海涛站在那里偷偷瞄着知梦,知梦只笑了笑,此地相见算不算是同是天涯沦落人?
海涛被发配到干重活了,在这院子里见不着,知梦想着这样也好,无论什么理由来了这里从此后最好还是和睦相处的好,毕竟谁也离不了这里了。
没两天,大娘说前两天刚送来那个太监好么样的忽然就半夜里拿根绳子把自己吊死了,然后又看知梦:“想必在宫里是位享过福的主儿受不了这里的腌臜清苦,倒是你,细皮嫩肉的还真受得住。”
死了,自己拿根绳子吊起来的?也许,曾经位高的人初到这里难免不适应,也不是人人都跟她一样死过几回什么环境都撑得下去的。
海涛死了没多久那送人来的小太监又来了,说是奉了尚衣局的旨意来让椿芽儿姑娘绣幅百子图以恭贺影妃娘娘怀了龙嗣,知梦听到这个消息只是身子稍稍往后靠了靠,身后是门框所以不会摔倒,小太监说还有些细致处她要亲自与椿芽儿姑娘说,大娘便撵走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