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策脚步一顿,一时连背脊都有些僵直,若非是那一身银甲挡着,必定要叫人看出端倪来,他站在一旁等枢密院的老臣们走出去,御书房的门被掩好,而后才转身上前几步,恭敬的朝昭武帝一拱手,“父皇又何吩咐?”
昭武帝上下扫了嬴策一眼,颔首道,“军中如何?”
嬴策拱起的双手放下,面上露出两分寻常的笑意,“自然是极好。”
昭武帝笑着挑眉,“那怎么听说前几日三万多将士在营中为你庆贺,却等了一整日都不曾见你的人?怎么?是升了官职摆起了架子?”
嬴策闻言面上的笑意便散了去,稍稍一默才道,“儿臣最爱热闹的父皇应当知道,可儿臣心知眼下入了军中便不是从前的胡打乱闹了,军中的将士们准备的仪式虽然是为了庆贺,可多半是因为儿臣皇子的身份才如此铺张放肆,儿臣最开始没想到这个问题,一时答应了他们,可那一日忽然想到此,不由觉得自己思虑不周,索性便不去那仪式了,要庆祝也可以,等将来儿臣为大秦夺下新的城池再庆贺不迟!”
昭武帝看着嬴策的眼神便愈发亲近宠溺起来,素来无波无澜的眼底更是生出了几分意外来,“怎么,你想上战场?”
嬴策看着昭武帝认真的点点头,“是。”
昭武帝一笑,“从前你可没这些想法——”
嬴策也是一勾唇,面上的明朗还和往日无二,甚至在昭武帝面前还有别的皇子不敢有的放肆,他眉头一挑叹道,“或许是在军中日日听着那些老将说起战场上的故事一时听得有些痴了,心想着金戈铁马扩疆卫国方才是男儿本色!就像父皇年轻时候一样!”
嬴策一席话让昭武帝面上笑意加深,看着嬴策点了点头,“很好,未让朕失望,大秦四面楚歌,不知多少双眼睛虎视眈眈,朕素来喜欢主动出击,因此,你必定有机会。”
嬴策眸光一亮,朗笑起来,“儿臣领命!”
昭武帝便点了点头,“你母妃近来身子有恙,你也别只顾着军中。”
嬴策面上的笑意便有瞬间的凝滞,嬴策掩饰似得垂眸抱拳,又是一声,“儿臣领命!”
昭武帝颔首,“嗯,退下吧。”
嬴策连头也未抬的转过了身去,英挺的身量穿着这身银甲之后更为俊朗逼人,昭武帝坐在宽大的御案之上看着嬴策大步流星而去,唇角的笑意一点点的淡了下去,门被掩上,昭武帝随口便凉声的问,“拓跋昀到底死没死?”
全福站在一旁蹙眉道,“何统领那边送来的消息还不确定,就算是不死,至少也是重伤,北魏东南军所有的将军都被禁了足,连带着二皇子在内都被缉拿了住,足见拓跋昀这一次受的难不会轻,还有那个巫女,死的更是莫名其妙,不知皇上的意思是?”
昭武帝闻言双眸轻轻地狭了起来,稍稍一默,摇了摇头,“朕总觉得这件事有些奇怪。”
全福听着此话,再不敢轻易插嘴,昭武帝看了他一眼,又问,“那个巫女被他带回府中去,当真是好好的送回来的?”
全福面色一白,十分谨慎的低头,“是的。”
听着这两个字,昭武帝的双眸顿时眯的更细长了些,片刻之后,忽然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莫测的笑意听得全福浑身一抖,良久没听到昭武帝说话,抬头一看,却见昭武帝不知想到了什么竟忽然沉默了下来,全福唇角微动想说点什么,正要开口说话,耳边忽然响起了“叮”的一声轻响,全福眸光一亮,这边厢昭武帝也猛地回过了神来。
御书房并非只有一道正门,这声轻响正是来自一处只有皇帝亲信侍从才能走的侧门,全福脚步极快的走过去,将那侧门一打开,当即看到个一身墨色披风站着的人捧着个明黄色包裹站在门外,见到这人,全福朝点了点头将门打了开,来人捧着那包裹进得御书房,直直走到了昭武帝案前,跪地举起双手,将那明黄色的包裹递了过去,“主子。”
昭武帝早在他跪下那一刻便站起身来,几乎是小心翼翼的将那明黄色的包裹接在了手中,将那细长包裹的带子扯开,当即从中露出一截卷轴来,昭武帝眼底露出一抹松然,又将那带子系了上,卷轴拿在手中坐着,眸光落在那黑衣人的身上。
那黑衣人垂着眸子,语声低哑平静,“主子,不是这画像上的人。”
此话落定,室中瞬时安静的落针可闻,全福紧张的低着头不语,过了良久,昭武帝却摆了摆手,“知道了,退下吧。”
黑衣人闻言起身,依旧从那侧门处走了出去。
全福见此一叹,抬眼望去,素来容色和煦的昭武帝此刻早已换了一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