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氏一听便是气哼一声,笑骂道,“你个不知事的,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也不知道轻重,芸懿这番又有了身子,你说说这世上谁能有你这般好的福气,竟然敢把芸懿丢在家里一个人跑了出来,若她的身子有个什么闪失哀家看你去何处吃后悔药!”
陆氏一言昭武帝和西岐茹面上笑意都加深,却见嬴朔顿时苦了脸,“母后你有所不知,就是为了芸懿的身子儿子才出来的,芸懿现在是什么都不烦,就独独烦儿子一人,儿子分明什么都没做她却一见到儿子就发火生气,儿子没办法,府中的大夫说让儿子干脆出去住一阵,等她这头几个月过了儿子再回去……”
王妃有了身孕本已是大喜,听着嬴朔字里行间的意思更知他和王妃的感情定然深厚至极,听着嬴朔的抱怨,不知不觉间沈苏姀整个身子都放松了下来,这本该充满了天家威严肃穆的大殿之中因为嬴朔或是苦恼或是愉悦的抱怨渐渐地充满了浓浓温情,沈苏姀本对嬴朔没什么看法,可此刻他倒有些喜欢这个胖乎乎的八王爷了,他这些看似琐碎甚至与他亲王身份不符的抱怨好似一抹和煦的春风,将这九重宫阙的冬寒一点点的驱散……
沈苏姀陪着陆氏回到寿康宫的时候陆氏也还在感叹,“老八这样的性子在宫中可真是难得,当年权阀中的女儿家有许多人都想嫁与他,他却偏生看上了西边呼伦草原上的郑氏小姐,为了娶芸懿他用了不少的功夫,最后好不容易娶了芸懿,这么多年连别说侧妃,便是连妾室也未有一个,芸懿的性子火爆,听说两人在王府之中常常开战,打了这么多年,这感情是越打越好,在皇室天家,真真是难得至极!”
沈苏姀静静地听着陆氏之语,即便陆氏现如今已经是整个大秦最为尊贵的女人,即便在沈苏姀心中陆氏心思洞明早已不为常俗所拒,可她还是从陆氏的感叹之中听出了淡淡的羡慕,如果用那晋王夫妇的日子和她手中滔天的权利相比,她会选择哪样呢?
沈苏姀心头刚冒出这样的想法便被她强自挥散,这世上哪有如果,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单看在自己心中什么更重要些罢了,有时羡慕只是因为没有得到。
没有得到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
回到寿康宫的时候澹台珑依旧在为陆氏抄经,陆氏见她这样子也颇有两份动容,“公主不必如此辛苦,你的心意哀家明白。”
澹台珑面色静然,“澹台珑此番一走只怕再也不能回君临见太后,自然要用心些。”
沈苏姀抬睫一看,只见澹台珑身前的经本之上果然一笔笔行楷写的十分刚劲洒然,陆氏见此愈发叹然,当即也不再规劝,只叫下人好生伺候便由着路嬷嬷进内室梳洗换衣,沈苏姀坐在一旁看着澹台珑,自从说了要离开君临之事,她果然日日都来太后此处,出了抄经更是时时都陪着太后,可谓尽心又尽力了。
看了澹台珑两眼,沈苏姀脑海之中回响的是早间她和嬴策的对话,“公主此番来大秦可说全无所获,现在走不觉可惜?”
澹台珑挑了挑眉,一抬睫便对上沈苏姀深沉的眸色,她微微一愣,总觉得沈苏姀问的这话似有什么不妥,默了默,澹台珑低头抄经,一边写一边道,“也不算是全无所获。”
沈苏姀看她两眼,眼底微有暗光一闪而逝,却到底什么都没说,一转头,殿外的小花园之中前几日还开得十分娇艳的木芙蓉此时已经凋败了,澹台珑没有听见沈苏姀接她的话手中之笔便顿了住,抬头一看却见沈苏姀正盯着那凋谢的花儿出神,澹台珑摇了摇头,语声沁凉的道,“这两天格外冷了些,这花凋谢了也不足为奇,严寒相逼,朝开暮落,好像人生在世,什么变故都有可能发生,人比花儿聪明,除了死还有别的法子。”
澹台珑这话不知怎地让沈苏姀听得心中一沉,转头看去,她仍然是那副不动声色的模样,此刻的她相比刚刚入君临时似乎更为安静沉默,那张娃娃脸上浮着一片阴霾死寂,一眼看去便给人沉重之感,好似有什么压在她肩头不得松快似得。
人比花儿聪明,除了死还有别的法子……
澹台珑的话好似一句魔咒一般浮在沈苏姀耳畔,从宫中出来坐上马车之时沈苏姀仍然没想明白澹台珑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想到她即将离开,沈苏姀便也没那样多的心思来管她的心思是如何,马车徐徐的朝沈府的方向驶去,刚走了没几步忽然咯噔一声停了下来。
“小姐……”
赵勤在外面欲言又止,沈苏姀眉头一簇,掀开车帘便看到一个乌衣侍卫的身影御马挡在了马车之前,看到她掀开了车帘当即催马走了过来,抱拳道,“请姑娘赎罪,主人想见姑娘一面,若姑娘方便的话不知道能否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