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正午,外头早春骄阳已露暖热火辣,在众人翘首以盼中完颜宗泽总算带着人回来了,众人见那离去的一队人明显衣衫散乱,便知是出了事,一时间议论声更大了起来。
完颜宗泽进得殿中,迎上太子焦急的目光,清声道:“臣弟在路上碰到了一些意外,回来晚了。”
太子见他不细说便也不多问,只道:“证据可已得到?”
完颜宗泽目光不动声色地扫了太后一眼,取出一封书信来放在了长案上,道:“不负所望。”
太后见此身子明显一抖,目光紧盯太子案前那封书信,像是要盯出一朵花来,眼见太子拿了信欲打开,太后却突然出声,道:“安远侯的字哀家还是识得的,太子可容哀家先看看这信?”
太后言罢,太子微微一犹豫,还是恭敬地将那信双手呈给了太后,谁料太后抽出瞧了两眼,竟豁然站起,几下便将那信撕了个粉碎,怒声道:“哀家仔细辨过这信中字迹绝非安远侯的,印章更是模糊难辨,来人,给哀家狠狠地打,拷问是谁令这贱民诬陷朝廷命官的!”
太后说着怒目盯向陈家杨,手指微抖的指着他,分明是怒不可遏。
众人皆未想到太后竟就这么将信给撕了,顿时心中各有所想,可却皆愕然在场,一时偌大的衙堂死寂无半点声音,锦瑟望去见太后的眼中分明有股如释重负的亮光在闪,不由讥诮冷笑。
二百七 三章
“皇祖母,这……这封信是证物啊,您这……”太子最先反应过来,蹙眉道。
太后闻言这才露出恍然的神情来,见地上碎了一地纸片,她不由惊呼一声,道:“哎呀,这……这可如何是好,皇祖母一时情急,怒火攻心竟就……这可怎么办,将这些碎纸片再拼凑起来,当还能辨出字迹真假来吧?”
太后的神情和表现便好像真一时怒火攻心,迷障了,根本不知方才做了什么一般。
锦瑟起了身,好笑地瞧着太后表演。太后此举固然会留下万千议论,可她这么做一不是傻了,二不是疯了,只怕还是经过千思万虑想出来的唯一办法。
要知道安远侯若被证实谋害太子,这谋害储君可形同造反叛逆,安远侯府和左氏弄不好都要陪葬,太后岂容这样的事情发生。她如今是当众撕了证据,可只要她一口咬定那不是安远侯的字迹,证据是假的,她是怒火攻心才做下了失误之事,她的身份摆在那里,谁能,谁又敢说个二话出来?
太子不能,完颜宗泽不能,这些大臣们更不好说什么,百姓们就更不敢了。
是,谁都不是傻子,太后这样会留人诟病非议,可是那又如何呢?她坐在宫中,被说两句也不疼不痒,谁能拿她如何?只要她保全了安远侯,等新皇登基,统治者想要叫不利他们的舆论消失还不是容易的,再不济时间也会消磨一切,只要保全左氏。
是,她是当众耍无赖了,但是也达到了目的。没有了证据,便不能治罪安远侯,她保全了她的族人,那便都值得。因为左氏若没了,她这么多年的心血努力便什么意思都没了。
太子的面色难看起来,几个大臣面面相觑。笔迹本就难辨真伪,如今被毁成这样,就算能拼凑起来,还顶个屁用,神仙也辨不出真伪来了。
一时四下俱静,太后面露懊悔自责,道:“安远侯是皇亲国戚又是国之栋梁,如今还领兵在外,太子乃是储君,这刁民口口声声说安远侯谋害太子,这便是挑动内乱,令血亲互相残杀。其心可诛,其罪滔天,哀家方才一见那字迹分明是模仿的,又观私印模糊不辨,实在太过生气,一时忘形竟然……哎,这可怎么办,如今哀家亲手毁了能证明安远侯清白的证据,这可真是……”
太后懊悔难言,却在此时完颜宗泽才笑着上前,扬声道:“皇祖母英明,火眼金睛,竟一眼便瞧出那封信是伪造的,真叫孙儿佩服万分。”
见完颜宗泽不怒反笑,而且竟然就顺着她的话承认了那信是伪造的,太后当即一诧,愕住了。
半响,她才道:“安远侯的字乃哀家之父已故宁国公亲授,伪造的再真,哀家一眼也能看出不同来的。”
完颜宗泽点头,说出了令众人皆惊的话,“方才那封信确实是伪造的。”
他一言场面一静,接着百姓们哄得议论开来,几位大臣也露出了惊诧神情,完颜宗泽却又撂下一记响雷来,只见他从怀中又取出一封信来,扬声道:“因为,这封才是藏在柳芽巷树干中的证据!”
他言罢,又是一静,众人皆被这一番番惊变弄懵了,太后本松了一大口气,此刻见完颜宗泽又掏出一封信来,且说出这样的话来,登时头脑半天发空,接着才蓦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明白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