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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洛呵呵笑了几声,看向自己的弟弟道:「是吗?我倒也想与他们同乐,只是这身子恐怕不会轻易遂我心愿了。看你,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就是一个死字,我还没怕,你倒怕了起来。」说完紧了紧身上的被子,喃喃自语道:「这屋里怎么还是这么冷,唉,果然世间最温暖的地方,还是那个怀抱。」目光望向窗外,痴痴的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脸上冰凉一片,他才用手拭去,回过身对华越笑道:「我这是怎么了,明知道他不会来的。越儿,你将来可不许记著你老哥这副可笑的模样,我都已经这么可怜,再被你记著这副样子,就不止可怜,更是可悲了。」那笑声渐渐低了下去,他垂下头,再也忍不住呜咽之声:「这……这是怎么的了,明知道是永不相见,怎么会越来越想他,哪怕只看上一眼,看上一眼再死……不是说了永不相见的吗?他……他是不会来看我的,哪怕我死了……」一边说,一个身子已如筛糠般的颤抖起来。

华越见他如此,心中大惊,连忙用手去摸他的额头,只觉滚烫炙人,再看华洛,两颊竟微微的露出桃花之色,艳丽无双,他心下大骇,这副模样大异于以往,莫非……莫非是皇兄的大限到了吗?一想及此,心头如刀剜针扎,登时再不敢想下去,只叫快请太医。一边又吩咐宫女拧凉毛巾来去热。

正忙乱间,忽然一名太监进来报道:「启禀殿下,素公子带了几个人由山月赶来,此时在殿外候旨。」

华越大喜,复又悲痛不已,忙道:「快宣。」一边拉起华洛的手,哽咽道:「皇兄你听到了吗?寒烟从大风赶回来了,你和他是最相契的,怎也要好起来,解了他的心结才好,否则岂不让他愧疚一辈子吗?」一边说,素寒烟和轩辕桓等人早已进了来。

轩辕桓已在路上换上了普通服色,因此华越也没看出来,只以为是素寒烟的仆从侍卫,刚要招呼他去看华洛。忽见这个侍卫竟然抢步上前,扶起华洛的手,听他颤声道:「洛洛……」只说了两个字,便再也说不下去。倒像是心痛之极的样子,不由得大惊,他是多聪明的人,看向素寒烟,惊讶问道:「莫非……莫非是……」

素寒烟已知他猜出轩辕桓身份,微微点头,忽见他面色一转,竟是大怒之态,情急之下也不顾君臣之分,忙拉住了他的手道:「殿下请忍一忍,轩辕皇帝虽可恶,但如今能救皇上的,怕也只有他了。」

华越如何不知这道理,只得把气忍了下去,回头看时,只见华洛已勉强抬起头来,目中尽是惊疑之色,喃喃自语道:「轩辕桓……是你么?我……我是做梦还是怎的?怎么会看见你?难不成我已经死了,现在是鬼魂到了你的皇宫吗?」他久病体虚,这几句话说的又快,不由得连连咳嗽起来。只见雪白床单上立刻落下几口鲜血,血色迅速浸染开去,仿若一大朵一大朵盛开的梅花。

轩辕桓吓得一把搂住华洛,大骇道:「洛洛你怎么了?是朕,是朕来看你,你没有死,也没有做梦,洛洛,你……你千万不能死,是朕……是朕来看你了啊……」话未完,这平生没有流过一滴泪的君王,竟然泪如雨下。

刘言碰了碰张太医道:「您老人家别光在这儿发呆啊,也上前看一看,皇上语无伦次了,您不会连诊脉也不记得了吧?」

一语提醒了众人,轩辕桓连忙道:「对,张爷爷您快给洛洛看一看。」他因当初太后难产,幸得张太医临危不乱,将他接生出来,故此一直尊称他为张爷爷。

张太医忙走了上来,轩辕桓放下华洛,刚要离开,冷不防华洛那双瘦骨嶙峋的手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死也不肯松开,他心中一痛,又滚下泪来,连忙重新坐下将华洛半个身子抱在怀里,一边轻声道:「洛洛,朕不离开,朕绝不会离开你的,就算死,我们也死在一起。」说完对张太医道:「就在朕怀里为他诊脉吧。」

张太医把了一回脉,又让伸出舌头来看一看,这边众人都紧张看他,半晌方见他站起,面色沉重,道:「请外屋说吧……」一语未了,就听华洛轻声笑道:「张爷爷别捣鬼了,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我在大风皇宫里呆的那些日子,你看我怕过什么来著,如今想一个死字就吓倒我,也忒看轻华洛了。」

张太医强笑道:「公子既这么说,老臣便不瞒著了。这病险得很,九成是救不过来的,剩了一成,也得看天意。如今老臣先开几副药,世间事也难说定,或许奇迹就在公子身上发生了呢。」

他说完,华洛点头笑道:「多谢张爷爷坦诚相待,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您若说能救过来,我还真不信,如今说剩一成,我倒不免要和鬼差大哥拼一拼。」他一边说,一边已经咳嗽了好几回。张太医忙道:「快别说话,如今不但要用药,精神静养都是要紧的。」一边说一边早开了几张方子,递给一个宫女道:「快按照这个煎来,先看看能不能把血止住,方可行其他的。」众人听他这样说,不由得都把心沉了下去,忽听「扑通」一声,回头一看,原来是轩辕桓,此时放开了华洛,背北朝南的跪在了屋子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