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龙锋是醒了，即使不用看也知道他必定是满头冷汗，那份惊惶不是能够装出来的。

「朕刚才做噩梦了，有没有把方方吵醒？」外屋里，龙锋小声的问，方史看见一个小太监往里面探了下头，又缩了回去，低声道：「皇上，没事儿，方大人还睡着呢。」

原来龙锋并没有离开，他大概是怕像白天那样害自己不舒服，所以就睡在外屋，他在睡梦中喊着让我别走，是因为他也知道我已经决定离开了吗？方史看着头上的帐子默默想着，不知为什么，想起那个男人最后凄惶的语气，他竟然觉得想要流泪。

外边沉默下来，但方史知道龙锋一定没有睡着，他也无心再睡，两个人就那样屋里屋外的坐着，任千百般滋味都袭上心头。

五更天的时候，龙锋起来了，蹑手蹑脚的进里屋悄悄探看了一番，方史生怕他担忧，便假装睡得熟，感觉那温热的手掌轻轻在自己的脸上蹭了蹭，接着是一声忧心仲仲的叹息，最后脚步声终于响起，越去越远。

他睁开眼来，看着室内不算很熟悉的一切，忽然觉得这里其实也很温暖，或许是他应该试着敞开心扉打开心结，不要最终落得个奈何桥畔，空望彼岸悲切的爱人。

三天后。

「皇上，给方大人的补汤炖好了，现在就送过去吗？」卢九的声音拉回了还在沉思中的龙锋的神志，他倏的一下从龙椅中跳起来：「拿来，朕亲自送给方方。」

他那兴高采烈的样子若让龙峥和齐英看到，不知两人会作何感想。

「方方……方方，来喝汤了。」龙锋陪着笑脸将汤端到方史面前，不知为何，从那天夜里后，方方虽然还是对自己冷若冰霜，但他最担心的方史离开自己这种事情并没有发生，而且偶尔进了屋子陪点小话，虽然得不到回应，但方史也没有再像上次那样被刺激得险些咳血。

而且他也不再是那副活死人的模样，虽然没有笑容和其它表情，但是那种娴雅的沉静，这简直让龙锋恨不得时时刻刻陪在他身边，只看着他平静如昔的样子便觉心花怒放。

偏偏龙锋知道，只有好好做皇帝才能让方史对自己慢慢放下心结，想做好皇帝就不能天天陪在方方身边，而且想做好皇帝，需要改进的事情就太多了。

每天批奏章，重新考选优秀的臣子，原来那些无能之辈一个个的罢免，总之一句话，他很忙，而现在能忙里偷闲的过来给方史送一碗补汤就是一天中最美好的降光了。

方史半倚在榻上不动，然而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停在正为他小心吹汤的龙锋身上，一边听他近乎于唠叨的解释：「方方，这个不是你以前喝的那些苦涩补药了，这汤很甜的，是党参、淮山、杞子、桂圆肉、猪肉等做成的，补气益肺，你先前讨厌那些苦苦的汤，朕这次特意吩咐他们煮的味道好一点……」他把汤吹温了，宛如一条急于在主人面前表现的哈巴狗儿一样将碗端到方史面前。

「我自己来。」方史接过碗放在桌上，抬眼却见龙锋整个人似乎都僵了，一双手还维持着捧碗的姿势，有点颤，他紧紧的盯着方史，似乎要将他整个儿刻进心里一样的盯着，渐渐的那眼睛里面就有些水气凝聚。

他的唇也是颤抖着的，喉咙里吐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却怎么也无法说出一句话。

「怎么了？我脸上长花了吗？」方史心里知道龙锋变成这个样子的原因，他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只能故作轻松的说出看似玩笑的话。

「方方……方方你原谅朕了吗？方方你终于愿意和朕说话了？」

龙锋的泪终于流下，一把抱住近在咫尺的方史，放声大哭。只是一个手臂的距离，可他和方方却走了这么久这么远，但是还好，还好，不管走了多远多久，他们终于还是走到一起了，走到了对方的身边并且可以紧紧的拥住他，这个甜蜜的结局已经足够弥补他们过去所承受的一切苦难悲伤。

「龙锋……」方史喃喃着开口，声音如叹如诉：「算了龙锋，就像你说的，我们都抛开吧，抛开过去的恨过去的怨，如果人一辈子都只记着这些，那还有什么意思呢？最重要的是，我已经看清楚了自己的内心，我还是……还是那样的……喜欢你。」

他闭上了眼睛，在这一刻，所有的不甘心和怨恨忽然都轻淡的似乎只剩下一道隐约的痕迹。

「方方，方方……朕的方方……」龙锋像一个孩子拥着唯一能拥有的东西般使劲儿拥抱着方史，哭得不能自已。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失态的一天，也不相信自己会有这种眼泪横飞的时刻，然而当方史说抛开过去的怨恨，告诉他自己还是喜欢他的时候，一切就这样自然而然的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