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盼从门外进来,她看了一眼高凉,然后“吱哑”一声拉开了红色立柜的门,这个立柜是奶奶当年的嫁妆,颜色已经退成了苋红色,后来传给了妈妈,前年妈妈打了一套新组合柜,就将这个老立柜给了她们三姐妹用。高盼在柜子里摸索了一阵子,从一件棉袄里翻出来一个布包:“姐,这是你让我保管的,现在给你。”
高凉接过来,打开层层布料,才发现里面是一卷钞票,最大面值的是一张崭新的四个老人头百元大钞,只有一张,余下的都是零钱。高凉钱包里的40元钱和这一卷钱放到一起,数了一下,总共是1737元,看来是这个家所有的家当了。
高凉看着钱,沉吟了一下,抬起头问弟妹:“你们下学期的学费是多少?”
高强抢着说:“我是15块。”
正在洗碗的高珊答:“我下学期读初一,不住校的话学费35。”
高凉点点头:“盼盼呢?”
高盼说:“我要上初三了,学校要求必须住校,学费40元,住宿费15元,生活费大概要四五块钱一周。”
高凉迅速在心里算了一下,光弟弟妹妹的学费,总共就要一百多,姐弟四个还要吃饭呢,这点钱完全不够用啊。她对高盼说:“盼盼,陪姐姐去退票吧。”
高盼点点头:“好。”
高强赶紧说:“我也去。”
高凉看了一下外面的天气:“太热了,强强你在家,别中暑了。”
高强虽然不太愿意,还是乖乖点了点头。
高凉出门的时候,高珊正好洗完碗,她擦了一把手:“大姐你等等。”
高凉站住了:“怎么了?”
高珊赶紧跑进屋,拿了一顶半新的浅黄色麦糙帽出来:“大姐你感冒才好,戴个帽子吧。”
高凉接过来,抬起手摸了摸高珊的发顶:“谢谢珊珊。”小妹一向都是乖巧体贴的。高凉转头对大妹说:“盼盼你也戴顶帽子。”
高盼摇头:“家里没糙帽了。”
“那拿把伞吧。”高凉提议。
高强已经举着一把黑色的布伞出来了:“二姐给你伞。”
高盼看着那把笨重的木柄黑布伞,犹豫了一下,说:“我不打伞了,我不怕晒。”
高凉将自己头顶的糙帽给高盼戴上,接过布伞:“走吧。”高盼十五岁了,正是懂得爱美的年纪,大晴天打一把笨重的黑布伞,确实挺招摇过市的,有点损形象。
高盼有些高兴地将糙帽的绳子在下巴下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她皮肤偏黑一点,但是五官相当漂亮,大眼睛、高鼻梁、樱桃嘴,明眸皓齿,从小就被夸漂亮。
高凉撑着沉重的黑布伞,和妹妹出了家门,准备去路边等公交车去火车站。他们家这一块以前还是县郊,有不少农田,前几年这一块已经被纳入县城范围了,农田基本荒废了,等待开发,但是发展极其缓慢,至今还只是城乡结合部,再过十年,这儿就能算得上是城内了,不过还是没有商业化,只是多了一些自建的住宅。
还没出小巷,就听见身后传来“叮铃叮铃”的自行车铃声,高凉赶紧拉着高盼往路边靠了一下,等车子过去。自行车骑到她们身边时突然停了下来,车上的人也没下来,只用一条长腿撑在地上,一个清朗的声音说:“不是还病着,怎么顶着大太阳出门?这是要去哪儿?”
高凉将伞往后仰一点,看见了一个穿着白衬衫蓝仔裤戴崭新麦糙帽的年轻男孩,长得俊眉修目,给人的感觉十分阳光青春。高凉认出着是她家隔壁的李俊伟,从小一起长大,和邓兴华一样是她的同班同学:“已经好了。我们去火车站。”
李俊伟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你现在就去广州?兴华好像说是晚上吧。”他跟邓兴华关系也还不错,并且知道高凉今天出发。
高凉摇头:“不是,我不去了。我火车站退票。”
李俊伟笑了,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正好,我也去火车站给我哥送饭,顺便载你去吧。”
高凉这才注意到车龙头上挂着一个布袋子,她扭头看一眼妹妹,说:“盼盼,天太热了,要不你回去吧,我跟俊伟去车站。你的糙帽给我,伞你带回去。”高凉叫妹妹陪自己去,主要是记不太清楚路了,现在有人带路,还能省下车费,为什么不同意?
高盼看一眼李俊伟,迅速移开眼睛,将头上的糙帽摘下来递给姐姐,有些担心地说:“姐,你自己去不要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