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东旭眉结深蹙,显然并不赞同:“就为了报恩?你自己觉得值得,我也不好说什么。可我若遇见你那位兄长,我倒真想问问他——他早些年为你吃的那些苦,差点将自己都赔上的那些苦,难不成是为自己今后的荣华寻一块踏脚石?如若不是,他就该看看他现在到底做了些什么!如若是的话——”
顾东旭笑的讽刺:“那这样的人,不做人中龙凤,实在是可惜了。”
典玉淡淡摇头:“报恩?不尽是罢。玉郎一贯没什么志向,也做不来君子,做什么但凭自己心意。只期望有一天他攀上高枝功成名就之后,若不嫌我肮脏,再将我接回身边……那时候不论要做什么,都是好的。”
他抱起酒坛咕嘟饮了两口,酒液顺着脸颊滑下来,打湿了鬓边青丝,丝丝缕缕黏在脖颈上。他扭头,少年清亮的眼睛闪闪望着顾东旭:“那佑曦喜欢的人呢?又为何不在你身边?”
若是月光再亮一些,典玉定能瞧见身旁人面色潮红,连眼睛都枝枝叶叶攀满了红丝——他的酒量实在是太差了!只是今夜这样的日子,此番情景此番话语,都由不得他不喝。喝醉了却不失为一桩美事。
顾东旭坐在屋顶,放眼眺望京城,直恨不得目光能穿透那一座高墙大院——不,目光穿透亦是不够,他有种冲动在今夜仗剑夜行,便是救不出那人,若能死在一道也是好的。他肖想自己是个武林高手,只可惜除了轻功,他当真一窍不通。
典玉等了许久才听他开口:“都是我害的……”
典玉吃惊道:“怎么了?”骤然瞪大了眼睛:“莫非那人已……?”
顾东旭摇头,抱起酒坛一通猛灌,被呛的语带哭腔:“不知道……我什么办法也没有,我知道无论我做什么都是缓兵之计。也许我该放弃了……”
典玉微微蹙眉,只听他只字片语已大约有了头绪:“放弃?放弃什么?你喜欢的那人?”
顾东旭摇头,却又点头:“嗯,既然没有办法,我便陪他去死罢。走到这一步,算我对不起他,他若肯给我机会,来世再还他罢。”
典玉惊诧:“什么事体非要谈生论死?玉郎一贯欢喜一句话: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那么能活着在一起,其他都无关紧要了。”
顾东旭只颓然摇头:“根本没有活路。”
典玉心中疑惑横生,见他面容严竣,也大约知道事情严重,晓得他不愿说,便不再问了。
远处的人群渐渐散了,眼见夜深人静,空余满地狼藉。
典玉见气氛沉重,话锋一转:“我们今日遇见那位公子,他叫佑曦他替他卜卦……你还会这些道家之术?”
顾东旭带了六七分醉意哧笑道:“卜卦?也算耳濡目染会一些罢……最主要还是有件宝贝!”说罢从怀中掏出那八卦仪来,献宝似的在典玉面前晃了晃:“便是这个,听说还是什么太上老君留下来的宝贝,神仙的东西就是好用,只消背一段口诀,童叟无欺!”
典玉好奇地取来上下打量,将信将疑道:“真的假的?你从何处得来的宝贝?”
顾东旭将八卦仪取回来,故作高深的晃了晃手指:“都说了童叟无欺,自然是真的!这可是老子从混元派三十七代掌门那里顺出来的好东西,哪会有假!老家伙将宝贝藏在他那只肥的跟鹌鹑似的仙鹤身上,不照样被老子找出来!”
典玉不由脑中浮想:“鹌鹑很肥么?像鹌鹑一样肥的仙鹤……那是多肥?”
顾东旭哈哈大笑,抱着酒坛满眼迷离:“唔……我和老大觊觎那畜生好久了,涂上蜂蜜烤一烤,想想便要流涎水!可惜老家伙看的严,不大让人近那畜牲的身……我就说奇怪!就那三四两肉,有什么舍不得的,原来是藏了宝贝!哈哈,将东西藏在畜牲身上,老家伙倒是聪明……”
典玉瞧他渐趋狂狷,心中暗道不好。低头看了看离地丈高的距离,扭头严肃地看着顾东旭:“佑曦……你是不是喝醉了?”
顾东旭嗤嗤笑着喘了两口气:“好像有点晕。”
典玉捧着酒坛干笑:“那我们,怎么下去?”
……
在经历了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杨树槐树撞的一脑袋包后,典玉心有余悸地回到了熟悉厢房中,逃命似的从顾东旭怀中滚下来,西子捧心地猛喘了几口:“你,你能自己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