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九里院要人这项任务自然是当仁不让地落在了沈荨头上。
哪知沈荨却一脸为难地道:“每回吃了烤肉我嘴角就要长热疮,二哥都不许我吃的。”其实这也只是其中一方面的原因,因为沈荨惯会使唤人,在九里院时就跟强盗一样,见着好的就往她院子里搬,闹得沈彻忍无可忍,九里院他不在的时候等闲都不放沈荨进去。
苏筠那眼尾扫了扫纪澄,冲着沈荨笑道:“荨妹妹,我教你个巧,你若是能拉了你澄姐姐一道去,肯定能事半功倍。”
这话一出,当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齐刷刷地往纪澄看去。
苏筠暗示得太明显,而众人又从没察觉到纪澄和沈彻能有什么,所以才这么惊讶。
纪澄自己则很诧异地看着苏筠,她那语气里的酸意真是挡也挡不住,若放在以往纪澄自然是坦坦荡荡的,可现在说不得她和沈彻之间的确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她沉默了片刻仔细思考究竟什么地方让苏筠察觉到了不妥。
可纪澄实在想不出来,只好作罢,这会儿也就只能装傻地看向苏筠,“为什么我去就事半功倍?”
苏筠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暗自懊恼,笑着找补道:“澄妹妹素来周到,同谁都玩得好,咱们这些人里就数你人缘最好,你去了羽衣怎么也会给你面子的。”
这话真是越说越不像样子了,纪澄在仆从中人缘的确不错,谁让她有银子呢。府里的主子闻不惯铜臭味,可仆从却都还指望着月银养家娶媳妇,他们闻着银子香,自然最给纪澄的面子。
纪澄也不点破苏筠的话,哪怕苏筠这样针对她,于纪澄而言也不过只是小摩擦,不值得气恼,今后大家还是要彼此应酬的,总要留一丝余地,“那好,我和荨妹妹一同去,看看我这人缘到底管用不管用。”
纪澄和沈荨一走,沈芫就拉了苏筠到旁边数落,“筠妹妹,你最近是怎么了?说话做事都不如以前和气了,亏得澄妹妹脾气好,换个人早跟你翻脸了。”
苏筠低头不语,心想着翻脸就翻脸呗,纪澄惯会忽悠人,哄得沈芫也是一心向着她,连那最狠心的人对着她时也是有说有笑的,不像对自己总是冷冷淡淡的,她到底是哪里不如纪澄啊?
沈芫叹息一声,也知道苏筠那点子心思,大约就是“既生瑜,何生亮”吧。“你何苦刺澄妹妹呢,反而显得自己狭隘了。她出身不如咱们,本来心里就没底,所以做人自然只能和气,你我若是强硬点儿,下头人只有服帖的分,可她呢?那些刺头儿可会给她面子?她使银子那也是没办法。”
苏筠抬头看着沈芫,也知道她说的是大实话,可有的人天生就像是对头一样,她和纪澄几乎是同时到的沈家,又生得一般的好,下头人时常拿她两个作比较。沈芫她们是不知道,可苏筠却听见好几次那些人议论她和纪澄的。
每一次下头人都说纪澄宽厚又大方,每回她屋里的丫头去厨房点吃食时,都会打赏铜钱,说起苏筠来时就没什么好话了,总不出小气之类的话。还有编排她和纪澄的穿衣打扮的,虽然纪澄向来打扮得都很清爽,可但凡是她用的,每一件都是精品,苏筠的很多首饰都是上京之前旧物翻新的,这沈家的仆从眼睛多尖呐,就没有什么东西是他们瞧不出底细的。
如此种种都将苏筠气得心都绞痛,便是苏家还没没落之前,那也是清流人家,诗书传世,使唤银子上头的确不像纪澄那样称心如意。可便是这样苏筠也都还是没和纪澄闹生分,苏筠也不在乎这些,但老太太说的话她就没法不在乎了。
上次在素玉山,苏筠一路都跟着老太太一起的,午晌休息时,她就睡在庵里的厢房里。那厢房和老太太住的厢房虽然用墙隔了,但横梁之上却是相通的,所以那边说话,苏筠也能听到一二。
那日苏筠睡得并不安稳,听见隔壁老太太身边的曹嬷嬷问,“我瞧着筠姑娘似乎不太乐意李家的亲事,按说老太太你将筠姑娘留在府里,又为了她的亲事操心这个操心那个,就是想拉拔一下娘家人,筠姑娘才貌人品都没得说,怎么不将筠姑娘就长长久久地留在咱们府里呢?”
苏老夫人知道曹嬷嬷是老太太身边第一人,在她身上没少下功夫,曹嬷嬷也本着对主子没什么不利的心思,总是帮苏筠说话。
苏筠听见曹嬷嬷的话时,心里顿时一紧,简直连呼吸都不敢了,只一手抓着自己的衣襟侧耳去听。
老太太没接腔,只听曹嬷嬷又说,“你老人家向来不是看中家世的人,你也瞧得出筠姑娘的那点心思,怎么不肯成全了她呢?”
老太太这才道:“阿彻的亲事我做不了主,他自己就是个主意大的,安和也未必能管得了他,至于筠丫头,品貌自然是没得挑,只是我看她不是那容得人的,若是说给了阿彻,今后必定成一对怨侣,何苦来哉。”
老太太的确看得很通透,若是苏筠嫁给了沈彻,哪里容得下他外头那些个莺莺燕燕,只怕成日里小两口都要闹腾。
“我眼瞧着,这一点上她倒比不上澄丫头,澄丫头是个真心宽的。”老太太赞道。连纪兰和沈萃那里,纪澄都处得十分融洽,没有一味的忍让,也没有掐尖好胜,处处帮扶,可见心计十分不简单,反而更适合她们这样的人家。当然老太太说这话的时候,也绝没有要将纪澄说给沈彻的意思,她可是受够了纪兰那德性了。
老太太只是纯粹的比较纪澄和苏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