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几十万大军将岐州围得滴水漏,楚修聿的两千人殊死搏斗,却因为没有援军到来一再撤退至落风坡,那样的情况下完全可以杀了楚修聿,他却没有,反而将自己带来的五百暗阁卫杀人灭口,以防走漏消息。
这是为何?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楚修聿对于她的重要性,他终究不忍心放着她一个人,即便那个陪伴在她身边的人不是自己……
他有他的家仇国恨,楚策有他的皇图霸业,他们都不是可以那个能伴随她一生的人,有一个楚修聿那样的人陪伴在她身边,是她的幸福。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自己可以摆脱这一切,做一个像楚修聿那样的人与她相遇……
“楚修聿没死,她的事自有人去管,何需要你来费心。”诸葛清认真地望着他,满心恳求“陛下,你的路还长,不要因为一个女人而绊住了脚步,让她走吧,以后生死祸福都不再与你相干,各走各的路。”
他跟在他身边数十年,何曾看到他这般为难,他是世人眼中最冷心绝情的东齐昱帝,却也是深情痴心的男儿,只是那深埋在他心底的爱意,她又可曾看见。
百里行素一语不发,低眉望着酒杯中飘浮旋转的绯红花瓣缓缓停下,良久,他抬眸望向诸葛清,眼底一片清明,正欲开口便见外面扶剑进屋的守卫,冲着二人半跪在地道:“陛下,诸葛大人,沁雪阁出事了。”
百里行素执着酒杯的手一颤,冰凉的酒液洒了一手,桃花沾着酒落在了桌上,诸葛清微微叹息,出声问道:“何事?”
“连池说因为感染风寒,不过半月一直用药未见好转,已经昏迷两天两夜了。”守卫沉声回道。
百里行素起身,举步走了出去,诸葛清霍然起身:“陛下!”看到门口的人脚步一顿,出声道:“这一步走出去,就难以回头了。”
百里行素闻言望了望外面,沉声说道:“我一辈子做过太多违心的事,就顺着自己的心做一件就好。”说罢举步出门,去往沁雪阁的方向。
诸葛清站在门口望着远去的背影,深深叹息,聪明如他,怎么会变得这般傻,轻易便忘却了自己的立场,明明知道必将断崖殒身,却还要贪恋那纵身一跃的刹那欢愉。
你走得过生死地狱,谋得过天下人心,怎么……怎么就放不下一个女人?
沁雪阁内很静,连池一人守在床边,屋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连池拧干一方巾帕放到她的额头,起身端着水便欲出门,抬头便看到便看到门外月色之中,白衣翩然如仙的男子。
“师傅!”他低低唤了声,他终究还是放不下她的。
百里行素望了望他,没有说话,举步进了屋里,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他微微皱了皱眉,望了望榻上昏迷未醒的女子:“怎么了?”
连池放下手中的盆,低声回道:“不知道怎么回事,从一到了夷都,小师妹就染了风寒,我用了半个月的药也不见起色,却越来越重,我怕出事,就想……就想去找你帮忙。”
百里行素缓步走到榻边,坐下,把脉,而后微微皱了皱眉:“取银针来。”
连池微微愣了愣,赶紧去将银针取来,点燃以酒燃烧的灯,看着百里行素将一根根银针以火加热而后银针,手法行云流水,精准无比,良久之后收针,也并未起身离去。
“师傅,你……不恨她了吗?”连池小心翼翼地出声问道,思量片刻“其实这本来就不关她的事,她也不知道就被卷入其中,你真要报仇,她都死过一回了,这仇也算报了。其实你也不想这么恨下去,只是太后她……”
只有在百里流烟宫的时候,师傅是最开心的,他是希望可以那样生活的,只是大昱,华淳太后,太多太多人让他无法那样生活,也无法去追求自己心中所爱。
道是情深,奈何缘浅。
☆、道是情深,奈何缘浅2
泌雪阁一夜灯火通明,朝阳初升,清晨的风带着柔柔的桃花香穿窗而入,冲淡了屋内的药味,百里行素最后一次收针,扫了眼床榻之上睫毛微颤的女子,漫不经心哼道:“别装了。”
烟落微微皱了皱眉掀开眼帘,望着屋顶,一语话也不说。
“是屋顶长花了,还是你又哑巴了。”百里行素瞥了她一眼,收拾东西起身。
眼前的状况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她没想过在发生这么多事之后,他们两个要怎么相处下去,她知道百里行素就在这潋香别苑,但根本是不碰面的,却没想到自己一病而起,人就坐在了她床边。
她抿了抿唇沉声说道:“你又救了我一次。”
“空口白话的谢谢就别说了,医药费等我抓到楚修聿会跟他讨回来。”百里行素冷声哼道,神情有些别扭,一撩衣袍在那坐着,等着连池将早膳端上来。